海德格爾的《存在與時間》淺談論文
《存在與時間》是海德格爾的重要著作,然而,這卻是一部難懂的書。該書的論點概括地講,就是追問什么是存在。由此展開的問題是,“存在”的問題是什么以及為什么提出關于它的問題很重要?“此在”是什么以及它與存在的問題有怎樣的聯(lián)系?此在是如何又為何存在的?時間和時間性對此在及其存在為何如此關鍵?這就是《存在與時間》要解決的問題。
該書第一部分討論的是“準備性的此在基礎分析”,認為此在實質上就是“在世”的此在,其存在就是“煩”。第二部分,海德格爾引入了一個只是隱含在第一部分中的主題,即此在的時間性。此在從本質上說具有時間性:它向前眺望自己的死亡,用良知和決心審視整個生活,它在本質上是歷史性的。此在的存在與時間性密切相關。
有的哲學家認為,“存在”是最普遍的概念。比如,就普遍性而高,烏鴉的概念不及鳥的概念,鳥的概念不及動物的概念,動物的概念不及生物的概念,生物的概念不及物體的概念。它們的外延一個比一個大。在海德格爾看來,過去的哲學家己經(jīng)認識到哲學概念的普遍性,卻未能認清這種普遍性的實質。所以他說,存在概念是最不清楚的一個概念。
傳統(tǒng)存在論的定義法顯然不適用于存在概念,因為存在是最普遍的概念,找不到比它更普遍的概念來闡述它。存在無處不在,然而存在又不存在于任何地方,它并不是一種內在于任何實體的、易于辨識的特性。海德格爾說,由此看來,不能用定義的方法來理解存在概念。
海德格爾說,我們的生活早己包含了某種存在概念,這個概念的意義問題卻從來沒有進入我們的視野。那么該如何探索存在的意義呢?海德格爾首先以人為出發(fā)點。人與其他事物都是存在者,都包含著存在的意義。但是人能提出并同答存在的意義問題,其他存在者卻不能。他把人稱作“此在”,意思是存在在此,或者在這兒、在那兒。
此在本質上是存在于世界的,并不是簡單地指它與世界上其他的物一樣占據(jù)一塊地方,而是說它不斷地解釋和參與其他實體及它們所處的背景,即“環(huán)境”或“我們周圍的世界”。從某種程度上講,之所以存在著一個單一的世界而非一個實體的集合,僅僅就是因為此在如是而為。此在不是萬物中的一員,它是世界的中心,把世界的脈絡牽引了起來。因此,海德格爾在選取此在作為研究起點的時候,并沒有只集中于一種實體之上而把其他實體排除在外。此在和它周圍的整個世界同在。
此在被海德格爾用以同時指人以及人所具有的存在方式。為什么他用這種方式談論人?人的存在與世界上其他實體的存在有顯著的不同!按嗽谑菫榇嬖诒旧矶嬖诘拇嬖隗w。”此在不是一個確定的實在之物,而是各種存在方式的可能性。
海德格爾說,人生的歷程就是人認識世界的歷程。人不是忙于和物打交道,就是忙于和人打交道。海德格爾稱前者為“煩忙”,后者為“煩神”,人的活動統(tǒng)稱為“煩”。他進一步解釋說,把人的存在解釋為“煩”不是他的虛構,也不是他創(chuàng)造了這個概念,強加在人身上,而是人的生存、人的實際生活“展示”了這個特征。換言之,現(xiàn)實生活是生活的表層,“煩”是生活的深層。
海德格爾引用古羅馬神話中的一個故事,來說明“煩”是人的主要特征。有一天,女神“煩”正要渡河,看到有一些膠泥,便用它做了個泥人。這時,朱庇特走來,“煩”請他將靈魂賦予這個泥人,朱庇特欣然從命。兩個天神都想用自己的名字來給泥人命名。大地女神又冒出來,說應該用她的名字命名,因為用的是泥,屬于她的身體。他們爭論不休,只好請農神主持公道。農神說,既然是朱庇特給了他靈魂,那么泥人死后,他可以擁有它的靈魂;泥人的身體是大地女神給的,所以可以擁有它的身體;女神“煩”造出了這個泥人,所以只要它活著,“煩”就是它的主人。至于大家爭論不休的名字,農神說就叫它“人”吧,因為它是用“泥”捏成的。這個故事告訴我們,“煩”是人的源泉,只要我們活著,就離不開“煩”。
人是如何存在的?用現(xiàn)象學的方法來看,人首先是“在世界之中存在”。海德格爾說,這個術語包含了三個組成部分:在……中、世界以及“誰”在世界之中。理解了這三部分就理解了人存在的意義。把“在……之中”理解為一個事物在另一個事物之中,這種認識是膚淺的。我們不可能把“人”與“世界”這兩種東西放在一起,因為“在世界之中存在”是人的主要特征,人總是帶著他的世界,世界也總是人的世界,二者本來就是一個整體,從未分開過。所以人與世界的關系不是外在的,而是內在的。人無需走出自身而進入一個外在于他的世界,因為他本來就在世界之中。這種意義上的“在……之中”,立足于人的生存方式,自然有別于傳統(tǒng)哲學所理解的“在……之中”。
人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可能擁有是否存在的無限能力。人可以選擇死亡,但不能選擇出生。海德格爾說,人是被“拋到”這個世界上的。因此,人能決定的不是存在與否,而是怎樣存在。
在海德格爾對此在的一般日常性的論述中,時間只發(fā)揮了次要的作用,雖然此在先于它自身這一論斷己經(jīng)隱含了時間。但在導論中他告訴我們時間對存在的問題至關重要:“所有本體論的中心問題植根于時間現(xiàn)象中。”時間對此在的分析同樣至關重要:“此在的存在在時間性中找到意義!彼幌嘈糯嬖谥菚r間性或超時間性的實體。也不存在超時間性的上帝。非時間性的命題、意義和理論都不存在。此在存在的方式就像此在一樣有著歷史性和時間性。
傳統(tǒng)時間可以用“過去—現(xiàn)在—將來”來表示。這種時間與人的生存無關。海德格爾的時間概念是“將來—過去—現(xiàn)在”。這種時間與人的生存密切相關。他特別強調這三個時間維度的有機統(tǒng)一:“過去源于將來,己經(jīng)成為過去的將來從自身釋放出現(xiàn)在!睂砼c過去是一個整體,在時間的長河中,將來持續(xù)不斷地從我們身邊流過,成為過去。
時間意味著變化。在海德格爾看來,存在不是永恒不變的。思想的重要任務在于,喚醒人們的時間意識。主客體二分的思維模式總是把對象當作一成不變的客體。海德格爾說,只有超越時間,客體才能一成不變。他認為,我們必須讓客體“流動”起來,把客體投入時間的長河。真止的思想必須摧毀傳統(tǒng)形而上學的“存在”,摧毀那個超時空的、永恒不變的、與現(xiàn)實世界相對的彼岸世界。
在《存在與時間》中,海德格爾這樣解釋了自己的哲學工作:“哲學是普遍的現(xiàn)象學存在學。它是從此在的解釋學出發(fā)的,而此在的解釋學作為生存論分析工作把一切哲學發(fā)問的主導線索的端點固定在這種發(fā)問所從之出且向之歸的地方上了。”從中可以看出,這個時期海德格爾哲學的兩個基本的思想和方法要素就是現(xiàn)象學和解釋學。
海德格爾對胡塞爾的'現(xiàn)象學作了一種存在學的改造,而這種改造首先并且主要表現(xiàn)在方法上的汲取。海德格爾認為,現(xiàn)象學是存在學的方法,這種現(xiàn)象學方法有三個基本環(huán)節(jié):現(xiàn)象學的還原、現(xiàn)象學的建構以及現(xiàn)象學的解構,F(xiàn)象學的還原使海德格爾得以“而向事實本身”(即存在本身);現(xiàn)象學的建構在海德格爾哲學中展開為“此在的解釋學”,即此在的生存論分析,構成《存在與時間》己完成部分的主體;而現(xiàn)象學的解構,則呈現(xiàn)為對傳統(tǒng)存在學的歷史的批判分析。很顯然,海德格爾把現(xiàn)象學與解釋學結合起來了,這種結合既是對現(xiàn)象學的改造,同時也是對解釋學的提升。
此在的解釋學,海德格爾也稱之為基礎存在學。在《康德和}形而上學問題》中,他也稱之為此在的形而上學。海德格爾聲稱,他是要制訂一門以“人”這種“此在”為基礎的基礎存在學。在海德格爾看來,自古希臘以來的西方傳統(tǒng)存在學從未找到解答存在問題的真正途徑,存在被遺忘了。因此,需要重新提起和重新解釋。存在問題需要從此在著手,因為唯有此在領悟著存在。此在是存在問題的出發(fā)點,唯有從具有優(yōu)先地位的此在身上,才能得出一般存在的意義。
從此在到一般存在,這是前期海德格爾哲學的基本思路。這條思路是存在主義的,并且標志著20世紀上半葉西方存在主義思潮的一個頂峰。它的基本特征可以說是“極端的主觀主義”。法國解構主義思想家德里達指責說,海德格爾從形而上學高度上把人的地位鞏固起來了。這種指責不無道理。海德格爾的本意是要反近代以來的主體形而上學傳統(tǒng),但他自己也未能從中跳出來。
對此,海德格爾本人立即有了自覺。《存在與時間》沒有最終完成并非偶然,止是由于思路上的困難。所以到三十年代,海德格爾的思想道路發(fā)生了一個明顯的轉向。研究者一般以海德格爾1930年的演講“論真理的本質”為界,把他的思想劃分為前、后兩期。后期的海德格爾轉向了語言,甚至是對荷爾德林詩的分析。他指出,在匱乏歲月,人的存在的意義在于“詩意的棲居”。
《存在與時間》不是一部完整的作品,海德格爾并未實現(xiàn)其目的。與許多偉大的哲學家一樣,海德格爾是真理的探索者,而非真理的終結者。我們可能不同意他的某些觀點和方法,這是止常的!洞嬖谂c時間》告訴我們,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因而我們所認識的存在的意義也是有限的,我們剛剛踏上探索存在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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