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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街醉月的夜作文
邊街的夜是一壺酒。月上柳梢的時候,小街的屋宇、山墻、布幔皆溶在青黛色的廓影里。這時候,小街的各家窗口都亮著燈,桐油燈、美孚燈、吊罩燈、帽兒燈、三角燈各各閃忽著,一如那當(dāng)窗的玻璃上映了一只只橙紅的桔。這時的小街,做夜堂生意的極少,他們大都白日勞作,夜來歇憩。有的拉家常說掌故;有的拉鞋幫扎繡面,有的則跑到吊腳樓茶館,擺上幾塊熏黃干,要過幾兩老糠酒,邊聽?wèi)蛭倪呌凶涛队形兜剡泼蚱饋。小街夜的河面十分迷人。月光下,河面朧起薄霧,對岸村野間的樹林屋宇彌漫著霧氣,從遠(yuǎn)處看去,迷蒙間宛若一幅幅寬寬的乳色緞帶飄掛其間,一如畫家隨意抹上的一筆。月上中天的時候,霧散了,大地一片清朗,河岸、樹林、房舍顯出明爽的廓影。河面上,水波閃亮,岸邊船只桅尖上的燈影在月光的清輝里,漸漸淡了,恰似天邊抖落的星星嵌在小街河邊船只的桅尖上。
每到這種時候,孩子們最喜歡邀伙伴來到月夜小街的河邊玩。“月亮亮,跟我走,一走走到小街口,月亮姥姥往下看,看見了過門的小媳婦。小媳婦,勾下頭,手遮臉兒好怕丑。叫聲小媳婦,只管莫怕丑,快穿嫦娥的花衫兒,快抬吳剛的桂花酒……”他們每回總是搭肩摟腰唱著兒歌來河邊。有時呢,他們正唱著,忽然會聽到一個重重的“噓”聲從河彎的背亮處傳過來,孩子們知道,那是扳罾漁船上老爺爺下網(wǎng)后怕驚跑魚兒發(fā)出的信號。他們乖著呢,一聽,便不唱了,都用腳跟點地,輕輕地走到河邊看老爺爺板罾起網(wǎng)。老爺爺朝他們笑吟吟地點頭挽繩扳罾桿。一會兒,罾網(wǎng)出水了,網(wǎng)窩里各色魚在月光下波光粼粼,活極靈跳。老爺爺喜滋滋地用三角網(wǎng)將魚舀上來,然后放進(jìn)艙舵下的大魚簍里,再從后舵房碗柜里拿出一只裝滿油炸焦黃色毛干魚的粗釉土瓷碗來,邊自己倒酒邊給孩子們每人兩條毛干魚。孩子們喜極了,接過,道謝,然后嚼著噴香穌脆的毛干魚到別處去了。
玩著嚼著唱著的時候,忽就聽到河面深處有“嘩—嘩—”的水聲,接著就有喊聲飄過來,“鹵蛋鹵干子酒歐—餃子(的)面啰—”。那個尾音的“啰”字翹得老高,然后緩緩滑下來,隱沒了。循著聲音望去,只見遠(yuǎn)處河面泛光的波影里,好似從月洞門里劃過來一只小船。隨著水聲和喊聲漸近,小船便劃到河岸邊的船幫旁停了下來,月光下,孩子們看到船頭站著一個蓄山山羊胡子的爺爺,那手里托著一只竹制圓篩,圓篩上堆放著各色鹵肉鹵干子鹵蛋等下酒菜。這時節(jié),只見河邊船家的拖蓬聲和碗盤叮當(dāng)聲響起,船家主兒手拿鹵貨的碗碟缽盤跨檔跳舷過來,弄得老爺爺忙不迭地邊賣貨便笑迎搭話。一陣忙乎后,小船的香味伴著嘩嘩的水聲飄向遠(yuǎn)方,頓時,月光、酒香、笑語,水聲在影影綽綽中把河街弄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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