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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蓑煙雨任平生散抒情文
混混沌沌又一夜,推開點綴著暗花的窗,滿天的陰冷,植被已經穿上棉襖,深秋嚴寒,涼了多少人春夏滯留下來的熾熱心情。
昨夜無眠,深深痛惡慵懶散漫的過頭,對于生如夏花死如秋葉地追隨,我已經懶心無腸。心境由原先的躁動、狂妄轉而變得灰暗、冷淡,仿佛昨晚散步時所看到的天空,一片藍灰色,沒有湛藍的精致,也沒有黑白的純粹,安分地折中而居。
昨日偶然翻閱一則關于陜西文壇絕代雙驕路遙和陳忠實創(chuàng)作的文訊,文中提及“1988年5月25日,路遙憑借超強的意志力和病魔賽跑,堅持創(chuàng)作完成了《平凡的世界》的最后創(chuàng)作,當寫完最后一章時雙手痙攣,泡在熱水里半天才恢復知覺。為全書畫上最后一個標點符號,他站起身來,幾乎是條件反射,不受任何控制地把圓珠筆往窗外一扔,之后嚎啕大哭。”“1991年的農歷臘月25,歷經六年,《白鹿原》創(chuàng)作完結。陳忠實回憶:在劃完最后一個標點符號——省略號的第六個原點的時候,兩只眼睛突然一片黑暗,腦子里一片空白,陷入一種無知覺狀態(tài),背靠沙發(fā)閉著眼睛,自己也記不清有淚水沁出……”讀畢,我不由得肅然起敬。在我人生最是失落的時光,我回到空落落的老家,在斑駁的樓板上,點著15度的照明燈,跳蚤不斷跳上褲管里叮咬肌膚,我枯坐一只四方凳,通宵讀《平凡的世界》,那1000多頁的長篇巨著,給我蕭條的青春,換了一次新鮮的血液。那年畢業(yè),我只身走出校門,一個人站在十八九歲的陽臺旁,嚎啕大哭,平生第一次痛快淋漓地釋放多年來沉淪在心中的壓抑。而《白鹿原》恰好出現(xiàn)在我痛苦掙扎求蛻變的昏暗時日里,它使我痛徹痛悟:為人處世是人生一場浩大的長期的工程。
想來人生已經到了三分之一的階梯,棱角分明的七彩夢,早早被歲月吞噬,留大籮筐枯竭的麥稈,喂養(yǎng)形銷骨立的老馬,我還稚嫩地夢想著在文壇獨樹一幟,綻放一朵恢弘磅礴的云之花,然則現(xiàn)世如此骨感,不斷削弱我成長的根基,可我依然頑強地掙扎,一路顛顛撞撞,走在迷蒙昏暗的路上,不分年輪,不分日月,不分晝夜,癡愛著血汗交加的心力交瘁,而人世間冠冕堂皇和道貌岸然的光鮮亮麗早早暗沉,汲取我精力和靈魂的是苦讀,是耕作,是冥思,是苦想,是痛悟。當現(xiàn)世安好的人們天亮了說早安,我還沒來得及跟自己道晚安,當歲月靜好的世人飽暖思淫逸,我還“食不果腹、衣不覆體”,一個人靜靜地在狹窄的凈地,編織一場“一蓑煙雨任平生,也無風雨也無晴”的夢想,待到秋蕭蕭,蘆葦蕩,金蟬脫殼,薄霧鎖山頭,我要駕只扁舟,蘆葦作槳,飄搖在青海湖的淚心,醞釀仰長天嘯的哀怨,獨自垂淚,清洗滿頰的蒼茫,還自己最初若水的靈動與執(zh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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