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人的超然心

平凡人的超然心

黑省農墾興凱湖農場中學 石鐵權

我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但我卻有一顆許多平凡人所不具有的超然之心。

公歷3月15日，農歷2月13日，我獨自一人陪伴著我家產崽兒剛剛一天的豬媽媽睡在塑料大棚里。棚內是三十六頭肥豬香甜的鼻息聲摻和著母豬喚崽兒親熱的叫聲。棚外是上帝篩下的柔和的月光，融融泄泄的月光透過塑料大棚薄膜悄無聲息的把我點的蠟燭發(fā)出的如豆的光亮給包容了。

夜越來越深了，寒氣從四面八方襲來，腳、手甚至整個胸腔都給凍透了。本來我的安排是先讀幾回《紅樓夢》，再照著圍棋名局琢磨一段時間，可是，《紅樓夢》只讀到秦鐘之死，棋譜也沒打幾個，就凍得我實在做不下去了。把多年之前母親給我買的、現(xiàn)在已經用來給豬崽兒擦身子的絨衣，鋪在干燥的稻殼兒上，再把十二頭胖乎乎、肉滾滾、粉嫩嫩的豬娃子放上，讓每個家伙的嘴巴都對著母親的奶頭兒，然后用舊棉絮把他嚴嚴實實地裹起來，然后，裹嚴自己，躺在干燥的稻殼兒上胡思亂想。

人不都是和那件舊絨衣一樣嗎？都有從新到舊的過程。年近天命的我，將來也必然被生活淘汰掉，但我不悲哀，在豬舍里過夜，要換成別人，早就心酸了，早就牢騷滿腹了，早就怒火滿腔了。我卻不然，我既不羨慕別人的榮華富貴，也不悲哀自己的寒酸可憐。相反，我倒覺得自己挺幸福。不是嗎？小母豬第一窩就給我家產了十二頭可愛的豬娃子，一水水兒的臥在那里，誰見了會不喜歡呢？盡管冷一些，我不還是讀了十多章《紅樓夢》么？不是還打了十多個棋譜嗎？今夜有幾十頭肥豬給我長錢，有名著和名局讓我精神愉悅，有無邊的風月讓我欣賞，有早歸大雁的歌聲讓我陶醉，這種境界不正是蘇軾在《前赤壁賦》中所闡述的著名觀點——物各有主嗎？

想來也讓人覺得可笑，我讓妻子照看到九點，因為我昨夜已經未合眼了，考慮到她身體不好，可我來換班時，她卻表現(xiàn)出明顯的不高興。我笑著問為什么，她氣鼓鼓地說：“看豬熬夜挺不了，下圍棋怎么就能熬夜呢？”說完，轉身就走了�？此�走路的姿勢，顯然是寒腿的老病發(fā)作了。靜靜的豬舍中，我對自己說：“她能理解我的辛苦，是一種幸福；她不能理解我的辛苦，說明我還有沒有做到的地方。”這會兒，我躺在豬舍里，有豬、有書、有棋相伴，溫暖的臥室中，有女兒在完成她的制圖，有兒子在琢磨汽車的構造與原理，這一切，不都是我提供的么？

望著自己此時此刻的骯臟衣服，想像著上錄像課時的西裝革履衣冠楚楚，真讓人發(fā)笑。我拍拍自己頭發(fā)越來越少的額頭，對自己說：“沒啥，咱也是發(fā)表了二百多篇文學作品的北大荒作協(xié)的會員哪。不也有歌詞在《詞刊》雜志發(fā)表么？不有兩首歌在北京《音樂周報》上刊載么？不是有歌曲《云在青天水在瓶》在網絡傳播么？兩屆省級班主任高級研修班優(yōu)秀學員，在墾區(qū)的紅局、哈局、北局、牡局、綏局和幾個農場做過班主任專題培訓；參與編寫墾區(qū)的三本教材的編寫。自己的夢想是做個教育探索家，用自己的智慧托起如花孩子們的夢想。不過，有時候也幻想著國家的分配制度能夠進一步深入改革，不是么？同崗不同酬，同樣的工作，別人就比咱每月高出三四百元，況且，那些職稱高的人，又該有多少是靠著裙帶關系非正常的晉升職稱呢？想到此，我常常勸勉自己，好漢不掙有數(shù)的錢，我一茬肥豬夠他們掙幾年的了。還是東坡大師說的對，物各有主，整天去鉆牛角尖，那人生還有什么滋味？”想開一些，“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

此時此刻，我就躺在豬舍里，母豬的一邊是十二頭粉紅白嫩的豬娃子，母豬的體溫給我傳遞著溫暖，我從母豬的幸福的叫聲中，收獲著勞動的快樂。

棚外月光似水，我的心情也似水一樣清亮。從鋪滿干稻殼的鋪上起來，撲打掉身上的稻殼，在月光中空手跳了一百個繩，身體暖和了許多。我對自己說：“生活中的這點艱苦算什么呀？咱平凡的老百姓，滿身和氣，隨意春風。咱本來就是平凡的一顆微塵，但咱的精神卻可以高尚一些，達觀一些，超然一些嘛！”

在上帝的慈祥的燈光中，我安然睡下，自信“臥云弄月，絕俗超塵”的我，明天一定是前所未有的艷陽天，因為咱活得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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