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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家元宵節(jié)習俗調(diào)查報告(2)
在中午十二點之前，村里的老人會帶領“燈子”及剛出生的小男孩來到祖屋行跪拜禮，向祖宗匯報祖里添丁的情況。跪拜禮完，“三牲”中的整豬和糖果撤下，只剩酒和一個盤，盤里裝有小量的“三牲”，豬被送到老屋側邊的臨時廚房，由“燈子”負責準備晚上的聚餐。
上午的活動主要是祭祖，下午才是真正的、最重要的上燈活動。族人吃過午飯后都會聚集到老屋來看熱鬧，也可以到祖宗牌位前燒香，行跪百禮，希望祖宗保佑，自家也能早點添丁。
到了下午三、四點就是接燈的時刻了。據(jù)鐵場鎮(zhèn)新和村的老人介紹，接燈的時間比較靈活，沒有固定的時間，一般取決當天的天氣。天氣晴朗，宜四點左右接燈;陰雨天氣可以早點，但都集中在三四點左右。這時，以舞獅和鑼鼓在前面引路，村中一老人提著祖宗牌位前供奉著的小盤 “三牲”，率領“燈子”及小男孩向不遠處的“燈”進發(fā)，道路的兩旁早已擺滿了鞭炮。
到了燈前，老人把供品奉上，倒?jié)M三杯酒，在地上燒好香和紅燭，并把香給每個“燈子”分發(fā)一支。準備完畢，老人一聲令下，接燈開始，獅子舞動，鑼鼓、鞭炮齊鳴震耳，所有“燈子”向燈行跪拜禮。禮畢，“頭燈”取燈迎回。這時，其余“燈子”跟隨“頭燈”在后，老人、舞獅、鑼鼓緊隨其后。到了祖祠大門前，舞獅先上前拜三拜，燈這才迎進門。所有“燈子”隨燈進入了祖祠上堂。這時，還要在燈最上層的圓柱的底面邊框上，貼上幾幅字，如“添福添壽添貴子，燈前映出仙佢子;曰福曰貴曰榮華，竹后結出狀元郎”，接著點著油燈(條件許可可以放一個電燈泡)。然后，把早已掛在房梁上的繩子與燈頂端綁好。準備完畢，老人一聲令下，燈緩緩升起，所有“燈子”跪下行禮。這時鑼鼓、鞭炮再一次齊鳴。
需特別注意的是，在燈進入祖祠時，女人決不能比燈或比男人先到上堂，否則將惹來不好的兆頭，懼怕明年生女多。
燈掛上，上燈活動就進入尾聲了。族里每家派一個代表，就在老屋聚餐了。晚餐的食物，是白天供奉祖宗的“三牲”及“燈子”送來的酒等�？图胰苏J為，吃了這些供品，能夠得到祖宗的保佑，自家早生男孩。
晚餐結束，上燈活動進入最后階段。請來的電影將在此放映;請來的禮炮、樂隊將在此作最后的精彩表演;買來的鞭炮將在此階段全部放完……至此，上燈活動就算圓滿結束了。
從上燈活動整個活動來看，上燈是一種實實在在的客家特有的民俗活動。燈的制作體現(xiàn)了我國民間傳統(tǒng)的手工藝，這種手工藝通過上燈活動一代傳一代，得到了很好的繼承。通過這種活動，讓同一族人更加團結，讓族人永遠記住自己的祖先，永遠也不要忘記祖先們跋山涉水遷移到此的艱難歷程。
三、 客家“上燈”習俗折射出的客家精神
1. 上燈折射出客家人的尊祖意識
前面談到，從秦代以來，客家祖先經(jīng)歷了六次大規(guī)模的南遷過程�？图易嫦葌兓蚴嵌惚軕�(zhàn)火，或是躲避自然災害，或因為當?shù)厝丝谶^于稠密無法生存而南遷。從這六次南遷的過程中可以看到，客家祖先所遭受的艱難歷程，和生存的險境與不幸。但是，生存 的不幸并沒有壓垮客家祖先。也正是因為客家祖先在很長一段漂泊流離的經(jīng)歷中及到達定居地以后所面臨的種種困境，錘煉出客家祖先堅忍不拔的意志、勇于開拓的精神、勤勞樸實的品格。正是因為他們在不斷遷徙過程中求得了生路，尋找到了新的發(fā)展機遇，所以才使得客家人從自己的生活經(jīng)驗中得出了“人唔辭路，虎唔辭山”、“命長唔怕路遠”、“樹挪就死，人挪就活”的價值觀念。
客家祖先們以頑強的求生意志和堅定的信念多次輾轉遷移，使自己的血液得以延續(xù);自己的族群得以擴大，自己的傳統(tǒng)品德、價值觀念、傳統(tǒng)文化得以延續(xù)。客家的后代無不為有這樣的祖先而感到驕傲，同時，對他們表示深深的尊敬和愛戴�？图业募易V里詳載著祖先在文學、藝術、軍功、政界領域中的經(jīng)歷和業(yè)績，并還有對祖先的諸如仁愛，美德之類的個人性格的稱贊。可以看出，客家人對祖先的深深尊敬與愛戴。祭祀祖先，成為客家人代代相傳的神圣使命�？图沂且粋�移民族群，千年、百年背井離鄉(xiāng)，因此最擔心本族人丁不旺，族姓消失，不能永久流衍，民俗文化得不到繼承。而客家祖先又以溫和、善良的性格和尊老的優(yōu)秀品德影響后代。于是，后代以某種方式告慰祖先，成了一種義不容辭的責任。
客家上燈習俗既是一種祭祖活動，又是一種告慰祖先的方式。從上燈的準備，過程等無不體現(xiàn)了客家人愛戴祖先，尊敬祖先的優(yōu)秀傳統(tǒng)。現(xiàn)代的客家人，許多離開故土，在外打拼，在外定居成家到“添丁”，春節(jié)可以不回家鄉(xiāng)，但只要上燈，都會回鄉(xiāng)參加，給祖宗行跪拜禮。這些都表現(xiàn)了客家人對祖先的尊敬與崇拜。
上燈習俗中的村民向祖宗行跪拜禮，看起來帶有濃重的封建迷信色彩，有其庸俗的一面，但是把它上升為一種對祖先的尊敬、崇拜之情，這種禮儀又是多么的合情合理。
2. 上燈習俗體現(xiàn)了客家人強烈的宗族意識
梁漱溟曾概括地說，中國是倫理本位的社會，在中國式的家庭中，“外則相和答，內(nèi)則相體念，心里共鳴，神形相依以為慰……”①由是家庭與宗族在中國人心目中占極重要的位置�！吧蠠簟笔强图胰藦娏易谧逡庾R的最好體現(xiàn)。通過這種儀式，同族人能夠周期性地和子侄族眾歡聚一堂，不管各自在何方，“上燈”這天一定是“一家人”。
客家人祖先都希望自己的血脈死后還生生不已，族眾都相信，自己身上的血源于炎黃或其他祖先，已經(jīng)流淌數(shù)千年，并將通過自己傳給子孫，永無止境。梅縣約亭村《劉氏族譜序詞》說：溯我劉氏，系出炎黃，中原華胄，兩漢帝王�！睹分菀κ献遄V譜序》：吾姚始自舜帝，歷載四千，繁衍百三十余世，源遠流長。每年舉行的“上燈”節(jié)就是客家宗族意識的最好證明。“燈子”就是宗族的血脈，就是宗族源遠流長的紐帶。
3.上燈習俗折射出客家人的團結意識
客家精神內(nèi)涵豐富多彩，其核心在于團結互助和拼搏奮進。這些在客家南遷的歷史和客家文化習俗中可以看到。團結就是力量�？图易嫦仍谀线w的過程中遭遇到苦難和險境是必然，然而沒有一個團結的集體是無法戰(zhàn)勝不幸的遭遇的�？图胰俗嫦燃捌浜笕松朴谟醚墶⒂H緣、地緣等各種條件建立同宗、同鄉(xiāng)、同一文化內(nèi)相互合作關系的團體主義精神。因為這些，都是為了確保自身的生存與發(fā)展，實現(xiàn)由移民社會向定居社會轉變需要。
客家上燈活動正體現(xiàn)了客家人的團結互助的優(yōu)良傳統(tǒng)。通過上燈本族客家人能夠聚集到一起，為本族謀發(fā)展，同時又增進族人的感情。上燈活動即是維護團結的重要舉措，又是體現(xiàn)客家人團結的重要形式。比如鐵場鎮(zhèn)茅畬村，在十年前，利用上燈活動村人聚到一起的機會，商討在村里修水泥路的設想。果然全村捐款，有錢的出錢，沒有錢的可以出力，終于村里通了水泥路，成為鐵場鎮(zhèn)較早實現(xiàn)通水泥路的村落。可以說這是一條團結之路。
4. 上燈活動體現(xiàn)了客家人優(yōu)秀的文化繼承意識
客家上燈習俗歷史悠久，有的幾百年，有的上千年。這種習俗如果沒有良好的文化繼承意識，那么就會走向邊緣化，最終被歷史所吞噬�？图疑蠠袅曀撞粌H沒有被吞噬，而且還更加豐富多彩，深刻的體現(xiàn)了客家人的優(yōu)秀文化繼承意識。比如燈的制作，是從一代又一代繼承下來的。另外，上燈出現(xiàn)了許多對聯(lián)，有寄語好年成的，有寄語人丁興旺的等等。上燈的這些形式很好的體現(xiàn)了客家人有些的文化繼承意識。
從燈的制作上看，客家人能夠結合時代的發(fā)展變化，靈活多變，不斷豐富燈的形狀以精美為出發(fā)點，自由制作，只要不偏離框架、能夠反映上燈習俗內(nèi)蘊就行。另外，隨著時代的發(fā)展，人們的生活越來越富裕，上燈習俗中必要的的鑼鼓已經(jīng)不能滿足人們對“添丁”的喜悅之情。于是，請樂隊，請人在祖屋播放電影等現(xiàn)代文化在近幾年也加入了上燈習俗的行列，既增加了上燈的喜慶氣氛，同時是上燈習俗內(nèi)容的豐富，也讓上燈習俗跟上了時代的步伐。
從上燈的內(nèi)容和形式的變化，我們就可以看出客家人具有對傳統(tǒng)文化既繼承又豐富的意識。
四、 客家上燈習俗反映了客家人重男輕女的落后思想
當然，客家上燈習俗也反映了客家人重男輕女的落后思想�！吧蠠簟保盁簟弊峙c“丁”都是客家化的同音，顧名思義，“上燈”這個習俗，看重的不是“燈”，而是“丁”，是客家人借助“燈”的形式，來表達“添丁”的喜悅及希望。
因此，不僅能從字義上看出上燈習俗的重“丁”現(xiàn)象，從上燈活動的整個過程來看，客家人重男輕女的思想得到了淋漓盡致的暴露。比如，在迎燈，接燈的隊伍中，只有男人，女人只是路邊看熱鬧的閑人;另外，燈在被迎進祖祠時，女人不準到上堂。因為客家人看來，男人先到上堂意味著下年會添更多的“丁”，大吉;而女人如果這時到了上堂可能是個阻礙“添丁”的隱患，是不吉利的。這些禮儀規(guī)定，明顯具有重男輕女的落后思想。
在客家人看來，生女叫“加口”，生男才叫“添丁”，所謂人丁興旺，只是指男丁興旺。多男丁才是福，即使是生活困難也會覺得家族繁榮強盛。反過來，家族男丁少，則意味著家族有可能衰落，即使現(xiàn)在生活很富裕，男丁少是本家族的最嚴重的災難。為了不使本家族有缺陷，計劃生育這項國策在有些客家地區(qū)顯得無能為力。
就如鐵場鎮(zhèn)茅畬村來說，第一胎或第二胎生男則好，如果幾胎都沒有男孩，村民會一直生到男孩為止。村里一曾氏家庭，一共生了九個，第九個就是男孩。有很多家庭有五六個孩子，都是第五或第六個才是男孩。即使是傾家蕩產(chǎn)，為了生男孩，村民也樂此不彼。
自家在老屋添一“燈”，那是何等光榮，何等揚眉吐氣的事。
在客家人從古就有一個誤區(qū)，女孩是潑出去的水，男孩才是家族的棟梁。上燈習俗深刻暴露了有些客家地區(qū)的重男輕女的的落后思想。
讓人幸喜的是，在有的客家地區(qū)，開始拋棄了重男輕女的落后思想，女孩也能像男孩一樣，成為上燈活動的主角。如梅州的一些客家地區(qū)，這是一個非常值得贊揚和學習的現(xiàn)象，既保留了上燈習俗，又打破了重男輕女的陋習。但是，這種現(xiàn)象還不普遍，向徹底改變客家人重男輕女的陋習任重道遠。希望其他客家地區(qū)能夠跟上時代的脈搏，找出一條既可以保留上燈習俗、弘揚客家文化又可以去弊楊利的好法子，讓上燈習俗發(fā)揚光大，源遠流長。
結語
客家上燈習俗是客家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上燈活動有其獨特的由來和重要的文化內(nèi)涵。從上燈習俗中我們可以看到客家人所具有的尊祖意識，團結意識及優(yōu)秀的文化繼承意識。但上燈習俗也暴露了有些客家地區(qū)嚴重的重男輕女的思想劣根。找出一條既可以保留上燈習俗、弘揚客家文化又可以去弊楊利的好法子，讓上燈習俗發(fā)揚光大，跟上時代的脈搏，源遠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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