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木堡之變中明軍五十余萬人被殲?事實恐非如此
覃仕勇
土木堡之變絕對是明朝歷史上的一件大事。
在這場變故中,明朝最為精銳的三大營部隊被毀,明朝軍火武器研發(fā)被大大阻礙,明朝皇帝被俘,明朝開國武人勛貴集團和靖難功臣集團基本被一網(wǎng)打盡。
上述幾項,后果最嚴重的是最后一項。
因為,自此之后,明朝文官集團一枝獨大,成為了國家的主宰。文官集團的大本營是在富庶的江南地區(qū),無論是農業(yè)還是工商業(yè),國家都征收不上應得的稅收,導致明廷財政日漸匱乏。到了明后期,東北、西北地區(qū)出現(xiàn)了天災人禍,明廷終于無力支撐,最后崩盤,突然猝死。
不過,這里面的前因后果太過隱秘,并不容易覺察得出。
長期以來,人們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第一項,即明朝軍事力量遭受到的重創(chuàng),普遍的認識是:明朝軍事從此元氣大傷,一蹶難振,對北元的戰(zhàn)略不得不由攻轉守,強盛的明朝帝國也就由盛轉衰。
那么,明朝到底有多少兵馬毀于這場戰(zhàn)難中呢?
傳統(tǒng)的說法是五十萬。
不過,這個數(shù)字是很可疑的。
大家知道,決定明朝命運走向的戰(zhàn)爭是薩爾滸大戰(zhàn)。該戰(zhàn),明朝投入的總兵力號稱是四十七萬。但薩爾滸大戰(zhàn)中明朝所動員起來的兵力在史料中歷歷可查。其主要來自宣府、大同等九邊重鎮(zhèn),此外,還有川廣、山陜、兩直、浙江、永順、保靖、石州各處。除去前來吶喊助威的同盟軍海西女真葉赫部兵、朝鮮兵不計,全部明軍不過才八萬八千人左右。把八九萬人吹噓成四十七萬,這水份真夠大的。之所以這么吹,主要是長自己氣勢、滅敵人威風。
即使這樣,為了聚集這八九萬人,萬歷皇帝于該年八月發(fā)起動員令,到十二月軍隊才完成集結。
對比一下,就不難得出結論:土木堡之變中被殲明軍絕不會是五十萬!
那么,土木堡之變中明軍到底損失了多少人呢?
盡管谷應泰的《明史記事本末》言之鑿鑿地說成是“官軍五十萬”,范文瀾《中國通史》等等現(xiàn)代研究文獻作品也沿襲此說,一律記為五十萬。但作為史學權威的《明英宗實錄》卻是含糊其詞地記成“官軍人等死傷者數(shù)十萬”,《明史英宗前紀》也跟著記“師潰,死者數(shù)十萬”。其余葉向高的《四夷考·北虜考》、何喬遠的《名山藏》也同樣只說是“數(shù)十萬”。徐學聚、查繼佐等人也許感到損失人數(shù)是一筆糊涂賬,在《國朝典匯》、《罪惟錄》等書干脆不記人數(shù),而著眼于記錄損失的“騾馬”,說損失了騾馬“二十萬匹。”
那么,損失“五十萬”之數(shù)是誰最先提出來的呢?
有人推測是劉定之。
因為現(xiàn)存的諸多資料書中,劉定之的《否泰錄》最早提到:“官軍私屬共五十余萬人,出居庸關抵宣府!
可是,劉定之自己也承認,“五十余萬”的說法是來源于“目擊耳聞”,他所參考的資料是“楊善、李實所述《奉使錄》,錢溥所撰《袁彬傳》”。其實,李實《李侍郎使北錄》并未記出征人數(shù),楊善《奉使錄》和錢溥《袁彬傳》現(xiàn)在已經(jīng)失傳,而從《袁彬傳》的題目看,應該是錢溥根據(jù)袁彬著的《北征事跡》的'記述并對袁彬其人生平作傳,而《北征事跡》里并沒有官軍出征人數(shù)的記錄;楊善的《奉使錄》記的是英宗被俘后的事,應該也不會涉及官軍出征人數(shù)。
所以,“五十余萬”之說,其實是劉定之“目擊耳聞”了一些道聽途說,并結合自己的主觀猜測所得出的數(shù)據(jù)。
劉定之是《明英宗實錄》副總裁,他在修《實錄》時不記“五十余萬”之說,就說明他對這個數(shù)字是不敢確認的。
當然,在《否泰錄》記“五十余萬”, 他也打了個馬虎眼,說這五十余萬人涵蓋了“官軍”和“私屬”兩部分,官軍是指正規(guī)軍,“私屬”是指的是私人的家屬、家丁,后勤服務人員。
至于被殲人數(shù),也只記“師損失大半”。
既然眾多史料或語焉不詳,或數(shù)字龐大得讓人難以置信,那么,根據(jù)現(xiàn)在史料,能不能推斷得出在這場變故中的明軍規(guī)模呢?
還是從《明實錄》來推吧。
《明實錄》的記載是,參與行動的是“在京五軍、神機、三千等營”。
“在京五軍、神機、三千等營”,是指屯駐在京師的五軍營、神機營、三千營,統(tǒng)稱“三大營”,屬于京營正式編制。
剛開始建制京營那陣子,稱大都督府,后改名五軍都督府,由明太祖親手組建,“分教四十八衛(wèi)卒”,兵員為“二十萬七千八百有奇”。
明成祖遷都北京之后,明朝實施兩京制,京營一分為二,分為京師(北京)京營和南京京營。
京師京營增設為“七十二京衛(wèi)”,按上述比例計算,在北京京師京營士卒滿額應該有三十一萬一千七百人。
京營中的主力是五軍營,但其成員構成比較復雜,既包括正式屬于京營的京師衛(wèi)軍,還有不隸屬于“七十二京衛(wèi)”的班軍。
班軍為地方軍隊,實行輪班制度,每半年換一班到京師履行戍衛(wèi)責任,所以稱班軍。
按《明實錄》載,宣德元年的班軍為十六萬人,則每班為八萬人。
也就是說,京營的軍隊,由“七十二京衛(wèi)”的三十一萬一千七百人加上八萬到京師履行戍衛(wèi)京責任的班軍,共有三十九萬一千七百人,再加上各種“私屬”,大約是四十萬的樣子。
永樂時,明成祖屢次對北元用兵,京營的兵額應該維護在這個數(shù)字之上。但正統(tǒng)年間軍隊的缺額很大,則實際人數(shù)絕對比這個少。
譬如在宣德三年閏四月,陽武侯薛祿在整治神機營部伍時就有提到 “缺伍至七萬五千有奇”。宣德五年十二月,成國公朱勇也說舊時五軍營人數(shù)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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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從大同等處調補,使五軍總有五萬七千余人。那么,正統(tǒng)朝的京營兵額到底有多少呢?
《明英宗實錄》記,正統(tǒng)元年閏六月,五府六部議巡撫侍郎于謙所奏“在京選操官軍已十萬余”。于謙的意見是,有這十萬余官軍,遇警足用,不能再增,否則耗費錢谷太多,國家負擔沉重。于謙甚至建議把十六萬班軍分為三班,每班為五萬人,以減少國庫的開支。
于謙建議沒有通過。那么,當時的京營總兵額就是“十萬余”加上八萬班軍,即十八萬左右。
而據(jù)葉盛《水東日記》卷二二《府衛(wèi)官旗軍人數(shù)》計,京衛(wèi)操軍中的五軍都督府并錦衣等衛(wèi)官旗軍人等都滿額的話,應該也是十八萬人。
不過,在親征前一月,明英宗又從京營中抽調了三萬往大同、一萬五千往宣府。
也就是說,明軍從京師出發(fā)時,京營軍隊當在十四五萬左右。
當然,這十四五萬人不可能全部出征,必然會有一部份留守在京。
留守在京部份,根據(jù)《明史于謙傳》記:“時京師勁甲精騎皆陷沒,所余疲卒不及十萬”。不足十萬,那就應該是五六萬左右吧。
所以,明英宗所帶的“遠征軍”人數(shù)大概也就有八九萬上下。
有趣的是,《李朝實錄》中也記載有關于英宗出京時的兵力說法,其原文說:“七月十七日,皇帝領兵八萬親征!
所以,和薩爾滸大戰(zhàn)中明軍宣稱的“四十七萬”類似,土木堡之變中明英宗所帶出的部隊充其量也就八九萬人左右。
而在輾轉行軍途中,明軍也不斷作戰(zhàn),軍隊不斷減員,則在到達土木堡時的兵力應該是六七萬。
在土木堡血戰(zhàn)中,瓦剌重在劫掠,并不是以殺戮為主要目的,所以,明軍真正被殲滅的,也就是三四萬人左右,遠不是想象中的“五十余萬”。
當然,不管怎么樣,一個國家被打散八九萬的部隊、被打傷打死了三四萬人,損失還是很慘重的。
如薩爾滸大戰(zhàn)過后,明朝國勢江河日下,最后就走向了滅亡。
土木堡之變,賴有名臣于謙,力挽狂瀾,終于使大明王朝劫后重生,挺了過來。
于謙實在堪稱中流砥柱。
最后補充一下:扈從英宗北征的李賢,在土木堡王師覆沒之時逃了回來,后來著有《天順日錄》,其中記錄這場災難的文字是:“二十萬人中傷居半,死者三之一,騾馬亦二十余萬,衣甲兵器盡為胡人所得。”由于李賢是當事人,則他所提到的“二十萬人”也很受一些人重視。但李賢當時不過是一個文選郎中,并不是很清楚出征人數(shù)的,“二十萬人”,也是他回來后按道路所傳所記。另外,《天順日錄》的感情色彩非常濃厚,史家稱其“毀詆頗為失實”、“頗與正史不合”、很多該記的事都“諱而不言”、而且多“愛憎之見”,所以,不必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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