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敘文完美

　　“世上是沒有完美的”語文老師站在講臺上推了推眼鏡，繼續(xù)說道“人無完人，金無足赤，這是亙古不變的”，可我笑著，我想完美是有的，重要的，是我們怎么去看，去發(fā)現(xiàn)。

　　母親是沒有什么文化的，初中文憑的她不懂轉(zhuǎn)山轉(zhuǎn)水轉(zhuǎn)佛塔，更未聽過什么不負如來不負卿，她似乎只會弓著腰打掃屋子，料理廚房的柴米油鹽，但不同于大多數(shù)家庭婦女，她不玩麻將不打牌，生活單調(diào)枯燥的可憐，她也曾抱怨著，像一只被關在籠子里的金絲雀，和父親商量著要出去找個事做，但看到我的時候，總是欲言又止，我也總是滿臉不在乎的說到我可以，不要太在意我，可結果總是毫無懸念的否定，她就這樣放棄了工作，呆在家里縫縫補補，料理家務，一呆便是十八年。而我知道，這樣的母親，無非是自覺愧對于那年的我。

　　兒時調(diào)皮的我，在母親疏忽的情況下，打破了酒瓶傷到了肚子，她常用柔軟的手掌輕撫著我肚皮上的疤，微閉著眼，輕輕嘆息著，像是后悔著什么，同時，又像是那晚因為下班錯過了放學的時間，因為找不到我而在門前，在街道上驚慌失措的她，我暗自偷笑著，對此卻不以為然，畢竟年少的我，還無法感同身受一個母親的心情，相反，在我眼里，她是一個極容易情緒化的女人，似乎生活壓抑了她太多，而我是她唯一的宣泄口，我借此質(zhì)疑著我們之間的情感。

　　那樣一個下午，母親坐著在椅子上看著我，我站著微微低著頭，雙手背在身后，像是做錯了什么的孩子，但我知道自己是沒有錯的，先動手的不是我，但我聽到的第一句話是那樣冰冷，“是不是你先動的手”我猛地抬起頭看向她的眼睛，她眼神中滿是嚴厲，緊皺著眉頭嘴唇微微抿著，一只手握著拳放在桌子上“我送你去上學！不是送你去打架的！”她厲聲嚷道，我強忍著委屈，但是淚水還是矯情的落下來，我大聲沖她嚷道“不是我！是他先打我的！”然而她快速起身站起來，俯視著我，一只手緊緊攥住我的胳膊，另一只手指著我的臉“你再沖我嚷一句試試！”我猛地甩開她的胳膊向屋里跑去，憑著靈活關上了門反手上了鎖，坐在地上仍舊不服氣的埋怨著她的不分青紅皂白，她的沖動和野蠻，但現(xiàn)在想想真是可笑，她想要做的，不過是想聽我好好說一句自己沒錯，只是想確定自己的兒子是聽話懂道理的，但我那時偏偏不懂她的心。

　　雙子座的男孩多是完美主義的，然而她說世上沒有完美的，我自認為她是消極的，是打擊我的，2008年的夏天，中國成功舉辦了第29屆奧運會，但小鎮(zhèn)的夏天依舊悶熱，知了在樹上叫的聒噪，沒有書畫里的閑情雅致，多了的是流不完的汗，人們大多躲在屋子里，等著太陽落下，期盼著夏夜清涼的晚風能帶來一絲愜意，然而她不是的，她整天都在忙碌，但忙碌的不過就那幾件事，她坐在桌旁，雙手用力揉著面，電風扇毫無意義的搖擺著頭，我沒有多注意她的汗一次次從鼻頭滑落，她用手背擦了一次又一次，我卻傻到不知道遞給她一條毛巾，我在她身旁大口啃著西瓜，手里翻看著倉央嘉措的詩詞，讀到精彩處轉(zhuǎn)身問道轉(zhuǎn)山轉(zhuǎn)水轉(zhuǎn)佛塔，她卻搖頭說著不知道，我失望的轉(zhuǎn)過身說道“這可是倉央嘉措的詩啊”她似乎是沒有多少文化的，初中文憑的她哪怕再愛讀書，也不會成為席慕蓉，總覺得她不夠聰明，眼光又太短，糾結于菜攤上小販的價錢，認真那毫厘之差的分量，卻忘了自己大腦里還是空空的，喜歡教育我，卻還不如我知道的多，即使這樣，還是喜歡教育我的她讓我覺得厭煩，我不希望我的父母多么有錢，或是手掌大權，我只想我最親愛的人，能懂比我更多的東西，然而一切不是那樣，那天黃昏時候，我進了屋子，廚房的風扇搖著頭，發(fā)出嗡嗡的聲音，她已經(jīng)在鍋臺前乒乒乓乓忙活起來了，而我還讀著那拗口的詩，暗自嘲笑著不讀四書的她。

　　想是故人所說，女子無才便是德，那她也算的完美，畢竟女紅針織，廳堂廚房，她都還打理的得當，但我無法忍受的，是她再也聽不懂我的問題，似乎是沒有什么話好說了，卻偏偏渴望一個懂得多的女人，母親似乎覺察了什么，也時常笑著想要和我說什么，而回應她的我仍舊低著頭，嘴里漫不經(jīng)心的嗯嗯啊啊，但我的語文老師，和她是頗有話題可談，她贊賞我小有文采，我們可以從唐詩談到宋詞，談倉央嘉措的生死，納蘭性德的一生，李清照的愁怨，所交談的是母親永遠無法懂得的，似乎這個和藹的老師，更像是我另一方面的母親似乎也慢慢依賴著她，然而一次籃球課上，拼命拿板的我摔傷了胳膊，樓梯間偶遇到她的時候，開始是暖心的問候，她手里拿著書本，似乎是下一堂課了，鈴聲響起的時候，我聽到她說“給你媽媽打個電話吧，讓她帶你去看看，我還有課，要先走了”我似乎愣了一秒，像是忽略了什么，又像是丟了什么重要的東西，我坐在樓梯上，慢慢撥通了電話，聽清情況的母親，在電話那頭傳來了母親大聲的責罵，但這次卻意外的沒有頂嘴，我微微低著頭，鼻子卻漸漸酸了，我第一次耐心的聽完了她所有的嘮叨，所有的責罵，二十分鐘后，我被接回了家，胳膊上打了石膏，那天的晚餐是雞湯，我把碗端出去的時候，才知道整個廚房是那么熱，熱的像個蒸籠。

　　那晚考試，在北京，母親打來電話，我報了平安，說了一切安好，不必擔心，也說了小鎮(zhèn)下了雪，要記得多添衣服，她說“不要刻意追求完美，但凡努力過，就算輸了，也是完美的。”我笑著和她說她就是完美的，一個完美的毫無瑕疵的慈母形象，電話里我聽到她說別鬧，電話里我聽到她笑了。

　　于是，看著窗外的夜景，我到了晚安，我那個不懂納蘭的，完美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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