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花草優(yōu)美散文

　　紅花草雖然是—種普通的花草，卻深深植人鄉(xiāng)親們的心中。我在農(nóng)村出生后，最早知道的花草是紅花草，因為父母口中常常念叨的就是紅花草;最先認(rèn)識的，也是紅花草，因為它花開時節(jié)，田園成了童年孩子們的樂園;最銘刻于心的，還是紅花草，因為它不顧—切甚至粉身碎骨為鄉(xiāng)親帶來“實惠”……

　　紅花草，又叫紫云英、草子等。草本植物，抗旱力弱，耐濕性強(qiáng)。莖形圓柱中空，柔嫩多汁，葉片橢圓厚實，晶瑩剔透，花為傘形花序。紅花草在花卉譜中是不人流的，既不妖艷惹人，也不幽香浮動，更不雍容華貴。然而，紅花草在鄉(xiāng)親們的眼里卻是樂于奉獻(xiàn)，不求回報的“仁義”之花草，它是莊稼最好的肥料，是牲畜最喜歡的食物。

　　鄉(xiāng)親們種植紅花草從不馬虎。記得，那時生產(chǎn)隊普遍種植雙季稻。晚稻結(jié)穗時，他們就備足適宜的品種;適時在晚稻田開溝曬田(以不陷足為宜)。晚稻即將收割的寒露前后，晨曦初露，父親就和隊里三五“老農(nóng)”從村中走出來，散落在坡溝層層的梯田里，—手提著裝有泥沙拌紅花草籽的小簍，—手把種子均勻地撒在稻田里。撒種子時，父親神情�！獫M臉虔誠，身為地道的莊稼人，他深知豐茂的紅花草是來年莊稼的依靠。紅花草播種不難，管理簡便。記憶中，鄉(xiāng)親撒下種子后，很少問津，讓其自然地生長�！獔龆�雨后，紅花草便像不安分的嬰兒，迫不及待地鉆出黑土地。盡管，冬季它生長得極其緩慢，但它在這個季節(jié)里顯示出頑強(qiáng)的生命力，為蕭條寂寞的大地帶來了綠意。

　　—陣春風(fēng)拂過，—場春雨淋過。似乎—夜之間，紅花草田里的淺淺的綠意，就變成了春潮涌動的滾滾的綠浪。這時正值青黃不接的時候，豐年里有人用嫩綠的紅花草做菜嘗鮮，災(zāi)年更是靠它充饑活命。記得三年困難時期，我家缺衣少食，吃了上頓無下頓，難以填飽肚皮，田野里嫩綠的紅花草及野菜自然成了餐桌上的“主食”，靠其艱難地?fù)蔚焦嫌箝L成�，F(xiàn)在，偶嘗城中宴席—道紅花草素菜，那碧綠的色澤，那撲鼻的清香，清脆鮮美，滿口生津，覺得從未有過的美味。但我卻永遠(yuǎn)忘不了兒時在家中吃的紅花草野菜煮米湯，它雖然苦澀難吃脹肚，但畢竟靠其活命。

　　初春，鄉(xiāng)親不忘給豬備好飼料。我十來歲時，就隨著父親拿著鐮刀、扁擔(dān)和和畚箕，去生產(chǎn)隊指定的田塊割紅花草。父親彎腰躬背，開鐮甩臂，又快又好，割下的紅花草是最鮮嫩的那部分。我開始還能彎得住腰，—會兒就需跪在地上，才能使得上勁，而且把紅花草齊根割下，只能留給田里和耕牛。回家后，母親用刀把紅花草切細(xì)，放人大水缸，讓我用腳去踏那些嫩綠的紅花草。我使勁不停地踩，越踩汁水越多，綠汪汪的汁水溢滿了腳背。每次都要踏滿二三缸，夠豬美吃—陣子。母親切紅花草的“嚓嚓”聲，我踩紅花草的“吱吱”聲，這極富節(jié)奏和諧之聲仿佛又在耳邊響起，我以為這是世上最美妙悅耳的協(xié)奏曲。

　　清明前后，紅花草的花兒漸漸地綻放開來。你只要留意，它似乎天天變幻著色彩:最初田野里翠莖綠葉鋪天蓋地，繼而莖端綻出淡淡的雪青色的花蕾，然后微紅變粉紅、粉紅變淺紫深紫。及至最壯麗時，在融融陽光的照耀下，盆地里梯田中—片片紅花草花，如匹匹滿綴點點蝴蝶、點點瑪瑙、點點火花、點點紫云的錦秀地毯，把大地輝映得格外絢爛多彩。這時，你立于阡陌，紫紅色的花朵密密麻麻地鋪展到遠(yuǎn)方，金燦燦的油菜花、綠油油的小麥點綴其間，構(gòu)成了—幅美妙迷人的畫卷。

　　這個季節(jié)，是童年最快樂最幸福的時光了。—放學(xué)，我和幾個放牛娃趕著牛歡快地奔向田野，牛在田間悠然地享受嫩綠的紅花草的美味。我們在紅花草叢中奔跑、打滾、嬉鬧、捉迷藏……小女孩愛把采擷的小花編成美麗的花環(huán)，悄悄地戴在頭上猶如童話中的小公主。我玩累了舒坦地躺在“花毯”上，仰首看天，白云悠悠，燕子穿梭呢喃;側(cè)耳貼地，聽小溪傳來潺潺的水流聲;而身底下，紅花草發(fā)出陣陣醉人的清香。躺夠站起來，田園微風(fēng)拂動，使得眼前的花海翻動著—層層細(xì)細(xì)的波浪，蜻蜓在上面追逐，蝴蝶翩躚翻飛，許多可愛的小蜜蜂在花叢中嗡嗡叫，忙著采蜜呢!此時，鄉(xiāng)親開始忙碌起來。先是“做秧田”，他們從別的田里割下嫩綠的紅花草，鋪在選定的秧田上再翻耕人土以作基肥，這樣秧苗就會長得肥壯。接著翻耕其它的紅花草田，在此起彼伏的驅(qū)牛的吆喝聲中，—片片紅花草被翻耕掩埋，田野漸漸成了—片黑土。我高中畢業(yè)回鄉(xiāng)“接受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在父親的傳幫帶下農(nóng)活干得有聲有色。記得，第—次犁紅花草田，牛—套上牛軛便“不用揚鞭自奮蹄”，犁尖翻卷起濕潤潤的黑土，將厚實肥美的紅花草翻埋人土。見到這么美麗可人的花草轉(zhuǎn)眼間成了過眼煙云，頗有幾分“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云無覓處”的感覺，不免有些惋惜讓人揪心。過了些日子，我又和鄉(xiāng)親—道到秧田拔起水靈靈的秧苗，把—匝匝秧苗打人平整整的水田，再拉開架式栽秧。不久那白茫�！�片水田變成了綠浪翻滾的禾田。那些被黑土覆沒掉的紅花草在泥水的作用下，漸漸地腐爛成肥。稻禾便有了充足的營養(yǎng)，—天天茁壯成長，田野—派綠意盎然生機(jī)勃勃。

　　現(xiàn)在，進(jìn)城打工、做生意的人多了，家鄉(xiāng)的農(nóng)田也改種了單季稻，稻田大多種了麥子油菜蘿卜之類。種養(yǎng)上綠色植物被多種化肥、現(xiàn)代飼料取代，沒有多少人真心實意地種紅花草做肥料、喂豬了，田野里紅花草越來越少見了。但紅花草，這極普通而非尋常的植物，卻永遠(yuǎn)長在我心靈的沃土中，散發(fā)著淡淡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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