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間偶感優(yōu)美散文

　　曾經(jīng)照耀過父親的陽光，又實實在在地照在我還顯稚嫩的脊梁上，為我烙印上農(nóng)民的印記。鋤頭的翻飛還很笨拙，但這真實的勞作，讓我開始感悟生活的艱辛。

　　“咔嚓”一聲，許是鋤頭碰到了瓦礫之類的東西。不想，從土中翻出來的竟然是一塊廢鐵片。不，那應(yīng)該說是一把鐮刀，一把銹蝕得面目全非的鐮刀。從那瘦小的形狀可以斷定，這是一把功勛卓著的鐮刀。曾收獲了無數(shù)個季節(jié)的草長鶯飛。那曾健壯的身姿，被磨耗得形消影悴。最終，就這樣沉默于角落，遺忘于荒野。

　　可對于農(nóng)具來說，鐮刀夠幸運的了，它一生幾乎都與收獲有關(guān)。深入麥田中，還是豆垅間，鐮刀面對的總是歡呼雀躍的季節(jié)，在喜氣洋洋的氣氛中出沒。鋤頭和其它的農(nóng)具哪有這樣的幸運。每次耕耘，收獲總是那么遙遠(yuǎn)。即使收獲，它們也無法與鐮刀一起體味那真實的快感。但農(nóng)具總是安守自己的本分，下一次的耕耘它們依然會埋頭苦干，絕沒有邀功爭寵的德性。其實歷數(shù)鄉(xiāng)村的農(nóng)具，哪一件不是勞苦功高？都夠文人窮盡筆墨來歌頌。但它們一生默默勞動，而不拋頭露面，即使鋒刃的光華，也決不是刀槍劍戟上那炫耀的光芒，那只是勞動所需要的一種銳氣和精氣神。

　　對于農(nóng)民，沒有樹碑立傳之說。吃苦耐勞的精神是不染一絲鉛華的本真。試問那些縱橫捭闔的大英雄，有幾個能像農(nóng)民那樣一生勤懇？他們不過逞一時刀槍之勇、膽氣之能，賺得功名利祿，從此高官得坐，駿馬得騎。可又有多少人能一輩子鞠躬盡瘁？

　　從斑駁的竹簡，到泛黃的線裝書，再到裝幀精美的膠印書，哪本史料的字里行間能尋得出一位純粹農(nóng)民的身影？其實，我到不是說這是農(nóng)民的悲哀。農(nóng)民就是農(nóng)民，就像莊稼在遠(yuǎn)離繁華的鄉(xiāng)野中才能長得壯壯實實，然后用一生的精血，奉獻出糧食，而不是為了花開寶貴。記得好像莊子曾經(jīng)說過：天下莫于樸素爭美。有這樣一句話，農(nóng)民還苛求怎樣的褒揚呢？

　　父親的.墳蹲在田野中，四周長滿莊稼，就像是他老人家在察看禾苗的長勢。父親與他親近了一輩子的莊稼，依然是難舍難離。這把廢舊的鐮刀，難道是父親給我的一種心靈傳遞嗎？讓我感悟莊稼人的樸素與艱辛，而不去奢望樸素之外的浮華？

　　拿著這把廢舊的鐮刀，我呆愣了許久許久，最后，還是把它放回了泥土中。本該將它拿回家中，讓它時時給我一個警省。但我知道，鐮刀不喜歡像圣物似地被供奉在什么地方。就像我的父親，忙碌了一輩子，還是皈依泥土。脫離了土地，他的魂靈會無所適從。土地，是他精神的根本，品質(zhì)的原真。作為農(nóng)民的兒子，我沒有理由不熱愛莊稼。但莊稼不是童話，需要精心的呵護和汗水的澆灌。被父輩的血汗浸洇的鋤柄，我會努力去把握。我深深明白，握緊耕耘的鋤頭，才是對父親和那把鐮刀最虔誠的心靈朝拜。一輩一輩的莊稼人，不就是盼望著五谷豐登的好年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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