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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人,那事兒的散文
七一年出生的我,正好拽住了生產隊大幫哄的尾巴。
每天早上,掛在生產隊門口大樹上的大鐵鐘一響,爸爸媽媽就趕緊放下手中還沒有吃完的碗筷或活計,急匆匆地拿上工具直奔生產隊。
隊長雙手叉著腰,站在生產隊門口唯一的一塊大石頭上,高昂著頭,看著從村里陸陸續(xù)續(xù)跑出來的人。
剛敲完鐘的領工員,左手拿著一個筆記本,右手拿著半截鉛筆頭,狐假虎威地站在生產隊長的身邊,一雙“扁擔鉤”眼睛緊盯著匆匆忙忙而來的人群。對于那些因事晚到一小會兒的人,他都不留情面的一一記上,不但要扣除工分,還要干今天隊里最累、最難干的活。
在生產隊大幫哄年代,村里有三種人是萬萬不能得罪的:
首先是隊長;
其次是會計;
最后是領工員。
因為他們常常會利用手中的權利公報私仇。
我家前院的張大爺,是個性情耿直而又豪爽的人,說話不會拐彎,喜好打抱不平。
有一年秋天,生產隊分高粱。
隊長暗地指使把斗分糧的領工員,讓他懲治一下那個“不知好歹”的人。
隊長所說的那個“不知好歹”的人叫王福,是個推倒都不敢爬起來的老實人。不過,他卻養(yǎng)了一個即漂亮又懂事的好姑娘。這不,就被隊長惦記上了,他托領工員到王福家給自己總抽羊角風的兒子提親,被王福以姑娘還小為由拒絕了。為此,隊長懷恨在心。
站在場院分高粱的王福,明知吃虧也不敢言語,只是極不情愿地掙著麻袋,任憑和隊長穿一條褲子的領工員給他裝不滿斗的高粱。
這時,站在一旁等著分糧的張大爺看不下去了,他大著嗓門斥責把斗分糧的領工員:“你那是干啥呢?斗斗不滿,他家好幾個孩子一大家子人一年就靠隊里分的這點糧食活命呢,你憑啥不給人家滿斗糧?”領工員扭頭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監(jiān)工的隊長,隊長扭頭裝作沒看見他。領工員一臉無辜地狡辯:“管你啥事?你說不滿就不滿啊,王福都沒說啥呢,你算老幾啊?”
張大爺那個暴脾氣豈能容下奸詐之人,他伸手拉過王福手中快裝滿的袋子,然后彎腰把袋子掀了個底朝上,他指著袋子對領工員說:“你重新給他分,今天你要是不把斗給裝滿,我就讓你爬著回去。”無奈,隊長當面裝好人,站在那不出聲。領工員只好委曲求全,重新給王福分滿斗糧。
看著王福樂呵呵地扛著麻袋走了,隊長鼻子都氣歪了。
人群中有人竊竊私語:“軟的欺,硬的怕,什么玩意呢!
張大爺無意中得罪了隊長,就在排號眼看就差一個人分到他時候,隊長一聲令下:“糧食暫時不分了,晚上還按照現在排號的順序貪黑分!睕]分到糧食的人,都相互看看前后是誰,只好怏怏地回家了。
等人都走后,隊長吩咐領工員,把揚出的癟高粱摻到前邊的糧食堆里。就這樣,張大爺吃了一個啞巴虧,別人都分到了顆粒飽滿的糧食,只有他扛回去的是摻了癟子的高粱。
氣的張大媽把他好一頓數落:“就顯你能耐,這回吃虧了吧!”
這次,張大爺雖然被隊長暗算了。但是,他卻在鄉(xiāng)親們面前賺得了很好的口碑,大家都豎著大拇指稱他是“好人”。
轉眼之間就到了年底,生產隊到了分紅的時候。一村子人辛辛苦苦干了一年,就盼著這一天呢。
全村人吵吵把火地聚到生產隊的屋里,眼巴巴地看著生產隊會計慢悠悠地打開賬本,那可是大家辛苦一年汗珠子掉地摔八瓣的見證!
會計瞇縫著眼睛按順序叫著人名和工分總數,最后喊出應分的錢數。
自古老話說得好:“看人的衣裝就能分出三六九等。”同樣每天都在生產隊干活的人,到最后拿錢時也能分出三六九等。
一等人:隊長、會計、出納員。
二等人:領工員、保管員。
三等人:隊長和會計的三親六故,外加飼養(yǎng)員。
四等人:會溜須怕馬見風使舵的人。
五等人:村里誰都惹不起的大爺和五保戶。
六等人:家里勞動力多的人。
七等人:下苦力,干累活,一天都不舍的歇工的人。
八等人:人口多,勞力少,一年到頭還漲肚的人。
九等人:本應該能拿到年底分紅,但平時得罪了會計,給少記工分反到欠生產隊錢的冤大頭。
在我幼小的記憶里,每年一到青黃不接的時候,人口多的人家,幾乎都會因口糧不足而挨餓。
我家也是如此,那個時候,每天中午放學后,我和哥哥姐姐們回家直奔菜園子,因為屋內的廚房里,沒有香甜可口的飯菜等著我們。
進到園子里,什么柿子、黃瓜、茄子、蔥,只要是能生吃的蔬菜,我們都會用來充饑。
每年暑假一到,兩個哥哥就要推上自制的獨輪車到村后的大草甸子上割青草。然后,推回來放在大門口晾曬,曬干后垛起來,垛頂再蒙上一塊舊塑料布,用半截坯頭子壓上防雨,留做下雨陰天時燒火做飯用。
而那時的我,就像脫韁的野馬。
三兩個小朋友湊到一起,拿上“洋火”,直奔村后,順路撿一些干柴拿上,然后躲開大人的視線,貓著腰“出溜”進生產隊的麥地里。此時的麥子剛剛泛黃,正飄著誘人的香味。
一陣微風吹過,我們卻無暇欣賞那美麗的麥浪。只管貓著腰在麥地里鉆來鉆去,尋找一塊兒沒苗的空地,然后,架好干柴點上火烤麥穗,柴不能多放,一是怕煙大被人發(fā)現;二是火大會把麥穗燒糊,只有慢火燒出的麥子才更香甜。
一會兒功夫,火里的麥子就飄出香味了。
我們把燒好的麥穗放在手心里,然后雙手輕輕地一搓,再撅起嘴巴一吹,麥芒就全飛了,只剩下一顆顆泛黃的麥粒,在手心里散著誘人香味。
于是,迫不及待的我們趕緊仰起頭,一下子把手中的麥粒全倒進嘴里,輕輕地咀嚼,慢慢地品味,那種糊香而又略帶清新的味道,直沁心腹,真的讓人不忍心咽下肚里。
干柴燒沒了,但余興未盡。于是,又鉆進低洼的地方,那里的麥子貪青,正飽含著麥漿。抽一把麥穗,坐在地上,一粒一粒地摘下放進嘴里一咬,“滋”一股漿,然后,舌頭一翻“噗”,麥皮就吐出去了,只剩下青麥的余香在口腔中縈繞……
直到今天,小時候燒麥子的味道仍然令我回味無窮……
然而,我更想念當年和我一起燒麥子的小伙伴兒,不知他們現在何方?是否也會像我一樣,想起我們那再也回不去的幸福、快樂的童年!
在生產隊大幫哄的年代,饑餓和貧窮常?梢愿淖円粋人的命運。
聽我母親講,前院張大爺的兒媳婦麥穗兒嫂子,就是因為山東老家遭了災才來到我們村的。
麥穗兒嫂子說:“那年正是莊稼要拔節(jié)的時候,突然,不知從哪飛來的蝗蟲,撲天黑地的落在莊稼地里。片刻功夫,蝗蟲走過的地方,綠油油的莊稼都不見了,只剩下黑黑的土地。無論人們怎樣使勁敲盆吶喊,或是用柳條抽打,都無濟于事?珊薜幕认x吃完這片地又飛到那片地,人們眼巴巴地看著辛辛苦苦種的莊稼,就這樣被蝗蟲毀掉了。不得已,只能拖家?guī)Э谟杏H的投親,有友的奔友!
麥穗兒就是那個時候跟著她母親一路要飯來到了我們屯,母女倆餓的實在走不動了,就疲倦地癱坐在了張大爺家的大門口。
張大爺看見了,從屋里拿出兩個菜團子給她們。
麥穗兒娘倆狼吞虎咽地吃著。為了感謝張大爺兩個菜團子的救命之恩,麥穗兒娘就把女兒嫁給了張大叔的兒子。而后,自己又一路要飯回山東老家去了。
張大爺用兩個菜團子就換回一個勤勞、善良、漂亮的兒媳婦,這件事后來就成了我們村百說不厭的一段佳話。
麥穗兒嫁過來后,就成了家里的主勞力。她不但干活麻利,還能吃苦,深受張大爺一家人喜歡。
麥穗兒嫂子來后的第三年,剛到農歷六月出,村里十家就有八家快斷頓了。
而此時,地里的玉米大豆還沒有灌漿,高粱也沒有睜開“眼睛”。這個時候,只有生產隊菜園子的蔬菜能吃,不過,菜園子里有“老把頭(看地人)”看著,誰也不敢打它的主意。想吃,拿錢買。可話又回來,如果有錢誰家還能挨餓!
一天晚上,我看見麥穗兒嫂子來我家找母親。然后,兩個人又到院子里交頭接耳地不知說了些什么。隨后,母親進屋就讓我們姐弟五個趕緊吹燈(煤油燈)睡覺。
就在我稀里糊涂睡到大半夜時,忽然,被某種聲音驚醒。
我睜開眼睛一看,屋里亮著燈,兩個姐姐和兩個哥哥不知啥時候都醒了,正伸著腦袋趴在被窩里吃東西。
母親蹲在炕沿下的地上,正從口袋里往出掏東西,辣椒、茄子、土豆、角瓜,還有幾個剛拉瓤(剛要成熟)的香瓜。
原來,哥哥姐姐都在啃香瓜呀!一看好東西都被他們吃了,我可不干了。我迫不及待地一骨碌爬起來,大聲向母親喊“媽,我也要。”
原來,晚上麥穗兒嫂子來我家是和母親密謀的,她們大半夜出去,趁菜園子老把頭睡熟后,摸進菜地偷摘了一些蔬菜背回來,以此接濟一家人快要斷頓的糧食。
后來,聽母親說,那是她第一次偷生產隊的東西,也是最后一次。當時嚇得確實不輕,兩條腿都快成軟面條了。
從那以后,母親一直教育我們姐弟五個做人要以誠為本。人生在世,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困難,只要我們忍一忍、多想想,就會克服過去,決不能因此而違背了做人的道德底線。
直到今天,我們姐弟五個都是老老實實地做人,勤勤懇懇地工作,從沒有偽紀不良行為。
現在,雖然我每天都過著吃穿不愁的富足生活,然而,卻總會想起小時候的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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