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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笨牛和我們的村莊散文
大笨牛，還記得我們村莊外那個高高的黃土坡嗎？你最喜歡站在這里看我們的村莊，高高的大樹，葉子綠的發(fā)亮，遮掩著一排排的房屋，屋頂裊裊的炊煙飄進夕陽里。然后你說，你要象大樹一樣守護著村子，一輩子都要站在這里，做村莊的兒子。我總是笑你，說你笨，指著土坡下的老黃牛叫你大笨牛，你卻說：“等我長大了，就做一頭牛，一頭永遠都在地里開墾的牛，直到把我們的村莊犁綠了，犁的滿地金黃了。”
大笨牛，時光已經(jīng)流走了，可是你在我的心里就像我們的村莊，不管步子走多遠，我們的村莊都在我的靈魂深處寄居，還有我們一起上學的街道。即使現(xiàn)在你把它用水泥武裝起來，我依然可以聽到雪痕下的笑聲，不管是厚厚的雪，還是冷漠的水泥，都不能蓋住我們年少純真的足跡，還有我們的夢。那次因為考試成績很差，老師批評了我，是你一邊走一邊逗我開心，幫助我提高了學習成績。還有村外的小河，河岸上的酸棗樹，每年到秋天的時候，紅色的小酸棗，圓圓的，掛在枝頭，成了村莊孩子們最喜歡的美食，那酸酸的味道，你總是閉上眼細嚼著，你說，一點都不酸，就像我們的爺爺；奶奶 ，一輩子面朝黃土，聞到的卻是土地的饃饃香。我咬了一口，就吐在了地上，還笑你傻，說你就是一頭大笨牛，管酸還叫香。你看著我又說，吃酸的好，可以品嘗到我們父母的心酸，也可以看到我們村莊的希望。我當時還不懂你的意思，我只是笑你，依然說你是大笨牛。你不僅笨，而且傻，那年秋天，一個孩子滑下了土坡，掉進河里，我們都被嚇呆了，呼喊著束手無策，我們都不會游泳啊，眼看著河里的小伙伴就要撐不住了，你焦急的憋紅了臉，毫不猶豫的跳了下去，可是你也不會游泳，當時我嚇壞了，我拼命的喊，還好李叔叔聽到呼聲，跑了過來，救了你們。我以為永遠見不到你了，你濕漉漉的頭發(fā)搭在臉上，看到我哭的樣子，還笑著說：“別哭了，我是大笨牛，所以我不會有事。“然后你還沖我做鬼臉，逗我笑。
那年，我們一起考上了大學，可是我們的村莊除了大片的黃土地，就是屋前掛著的黃玉米，家里里哪來那么多錢，供我們?nèi)ド洗髮W��！就在我們無奈的站在黃土坡上的時候，你指著我們的村莊問：“你看這些樹，有的已經(jīng)和我們的爺爺一樣大了，不管多大的風吹雨打，它們都守護在這里，他們就是村莊的守護著，是村莊將來的地梁支柱�！蔽铱粗蝗喝旱拇髽洌鸵慌排诺姆课�，我看不到希望，有一種理想破滅的傷感。是你看著我說：“你去上大學吧，我把湊得錢給你�！蔽衣犃顺泽@的看著你，我執(zhí)意不肯要，你笑著說：“我是大笨牛，我是這土地上的墾荒者。”說著，你笑著讓我看你結實的肌肉，并且說這里需要我，我要用我的肌肉扛起村莊的繁榮，我要做村莊的黃牛。這時候的我，好像已經(jīng)聽懂你的話，可是我的心依然是沉重的。就在我離開村莊的那一天，你站在黃土坡上向我擺手，當我回頭的時候，我好想看到村莊和你的高度。
大學畢業(yè)以后，你告訴我，可以坐著公交車，一直抵達我們的村莊。在我下了公交車以后，第一眼就是尋找那個黃土坡，但是怎么看都找不到了，一條寬敞的水泥路，就像一條白綢子，伸向村里，路邊的紅高粱點著沉重的頭，好像要對我說，看看腳下的路吧，是祖祖輩輩人走過的黃土路，是大笨牛帶領著村莊走向了富足。我沿著它走進去，我看到一個嶄新的村莊，一切都是新的格局，我再也找不到酸棗樹，和黃土坡了，可是最讓我意想不到的是，你在黃土坡上蓋起了老年健身所，放了很多的健身器材，還有一個高高的臺子，你站在上面向我招手，我高興的朝你跑了過去，你變得又黑又瘦，你依然笑著對我說：“你朝那看�！蔽翼樦阒傅姆较蚩慈ィR的白瓷磚大瓦房，依然冒著炊煙，這次的炊煙不是暈黃的，慵懶的樣子，而是純白色的，象一朵云，屋頂?shù)奶炜找不砣幻骼势饋�，最讓我出乎意料的，是那些樹，依然還在，就像一個戰(zhàn)士，更魁梧了，更精神了。你看我興奮的樣子，指著那些樹說：“這就是我們的村莊，我們的樹。”是啊，大笨牛，你就是我們村莊里那顆最大的樹。
我的母親（外一篇）
我，向所有不懂事的孩子一樣，只知道伸手索要母親的愛，有時候甚至覺得享受母愛是應該的。也忽略了母恩似海深，早早擱淺在每日的奔波之中，直到一日晌午，母親沉重的背影，才震顫了我的心，勾起了我對往事的回憶，并且潸然淚下。
那年秋天，我姥姥因為產(chǎn)后受風，去世了。那時，我的母親才三歲，是家里最小的女孩，我姥爺每日挑著擔子走街串巷做買賣，回到家里，就關起門來，所以我母親常常鉆進門口一側(cè)得水道口里睡覺，著涼了生病，也沒人管。那年，她頭上長了很多大瘡，掉了很多頭發(fā)，直到現(xiàn)在頭頂還有很多疤呢！ 我姥爺一夜之間，就輸?shù)袅思依锼氖畮桩�地，所以家里邊不再像以前那樣寬裕了，我二姨和大姨因為受不了后母的臉色，早早出嫁了，只剩下年幼的母親，我母親怕繼母生氣，忍受著繼母的臉色，每次看到繼母不高興的時候，就躲起來，甚至叫她媽媽，贏得她的歡心。唯恐她不高興，又和父親吵架。不過這樣的日子，沒過幾年，繼母受不了姥爺?shù)膲钠�，走了，從此父女兩相依為命�?/p>
母親二十七歲那年，正趕上挨餓的歲月，家家戶戶沒飯吃，連樹皮草根都挖著吃了，可是我母親跟著姥爺，并沒有挨餓，姥爺會做買賣，家里有豬肉和大餅吃。可是，也就是那年冬天，我奶奶拎著醬油瓶子去了我姥爺家里，她見了我姥爺就說：“大兄弟呀，我有個大侄子，在北京挖河，長得可帥了，把你的老閨女說給他行嗎？”
我姥爺聽了，先是沒吭聲，因為父女兩相依為命，怎舍得讓母親出嫁��！可是我姥爺哪敵得過我奶奶的三寸不爛之舌啊，硬是說動了他老人家，所以我母親和我父親在結婚的當天，才知道，原來我父親不是奶奶的大侄子，而是親長子，我母親當時并沒有生氣，而是順利的和父親完婚了，后來聽母親說，她理解奶奶，因為窮，才迫不得已那樣做的。
我母親嫁過來以后，才知道家里有四個小姑子，四個小叔子，而且家里窮得叮當響，一家八口圍成一個圓，蓋一條被子，鍋里更是無米為炊。我母親餓得跑回了家，后來想想，還是回來了，同時把我姥爺也帶了回來，并且賣掉了家里所有的財產(chǎn)，帶來了所有的糧食，搬來和我父親一起過了。但是由于家里人口太多，沒吃上幾天，糧食就沒有了。我母親那時已經(jīng)懷上了我，每天餓得去野地里挖野菜，回來先給婆婆公公吃，我父親挖河回來，帶回來一些吃的，我奶奶卻分給自己的孩子，沒給我母親一塊，可我的母親并沒有怪她，也不怪我父親，因為她想：如果糧食多了，一定會有她的一份。
我國從入社到土地承包改革，我們家里也有了幾畝地了，這時候我父親也回來了，我們家里又多了一個小妹，我們已經(jīng)是姐弟三人了，這時我父親和姥爺之間產(chǎn)生很大的隔閡，常常關起門來吵架，打碎了很多珍貴的東西，我母親總是偷偷地在外面流淚，她怎么做，怎么說，都不能左右誰。經(jīng)歷了好多年，我父親才不和我姥爺吵了，我母親為難了好多年，一邊是自己從小相依為命的父親，一邊是三個孩子的父親，讓她無法抉擇，心痛了好久，可她并沒有說，只是不停地去干活，因為她想讓我們過上有飯吃的日子。直到現(xiàn)在，她還經(jīng)常說：“只要有飯吃，我就知足�！�
我父親是家里的長子，他也是一個顧家的男人，他不計較兄弟之間的蠅頭小利，有事總是先渴著兄弟們幫忙。過大秋，是農(nóng)民家里的大事，一年的收成都在這個時候了，唯恐趕上大雨，所有的收成都會因為遭受大雨而發(fā)霉，而我的父親，總是先把弟弟們的糧食用大馬車拉回家，自己家里的糧食總是最后一個到家，母親一個人在地里忙活，我父親一直幫叔叔們往家里運，有時候會趕上大雨，有時候會趕上黑天，可我的母親從來沒有說什么，她只是不怕累的干著。
日子一轉(zhuǎn)眼，我們姐弟三人都大了，要上去學，要花錢，可家里出了糧食，什么也沒有，我母親為了省下菜錢，就用鹽水吃饃饃，從來不買菜，積攢下幾個錢，供我們上學了。父親一年四季在地里干活，所以不像其他人的家里，有富裕錢買這個，買那個。我母親也從來沒有怨言，因為他愛我的父親，所以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去過日子。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年，賣了一些糧食，我母親也從來不亂花錢，而是買了一些地里活需要用的工具，從來不象別人家借找，日子過得有志氣，所以她常常會說：“寧買不值，不買吃食。”所以我母親也特別顯得吝嗇，這樣讓我的奶奶特別不滿意，常常在我和她之間，挑撥離間，搞得我們母女常常因為她吵架，那些年，我的確讓母親孤立無助過，她在妯娌之間也顯得特別傻，她不會勾心斗角，只懂得忍讓，所以那些年，她顯得特別迷茫和孤單。因為自己的無知，做過很多錯事，可是她從來沒記著，依然愛著我們。
再后來，我們長大了，她要面臨我們的嫁娶和生活上的很多問題，作為一個母親，她沒有錢，唯一的希望，就是給我找一個好人家，找一個會掙錢的男人，不像她，父親一輩子都只會下地干活，因為錢，渴了大半生�？晌也]有聽她的話，相信了自己所為的一見鐘情，繞了很大的一段彎路�？墒悄赣H那時候心痛的常常生病，甚至偷偷的哭，因為那時，我太不懂她了。在我結婚后，因為老公是一個大孝子，婆婆更是拿壓軸，所以我受了很多傷，這時候我就想起了母親，也只有母親會輕易的原諒自己的過錯，也只有母親才會以海納百川的肚量，容納自己的無知,毫不計較的接著愛我。
可是，我卻恨了她好多年，因為我喜歡上學，母親卻把家里唯一能用的錢，給弟弟買了戶口。那時，所有的同學能出去的，都進了城，只剩下我在家里種地，我是情不干，心不愿啊。直到結婚，我也不大回娘家，在娘家受了氣，我也不和她說，反倒更生她得氣。直到我的婚姻發(fā)生一些兵變，徹底的傷害，讓我進一步看到，并且聽到，只有母親是最信任我，包容我，愛我的人。在姐弟之中，母親最擔心我，因為我心氣高，脾氣大。所以她一直在過日子上扶持我們，還經(jīng)常叮囑他，讓著我，不欺負我。在我做母親的時候，我才懂得了一個母親的愛，那時，我最想的人也就是她，想起我曾經(jīng)帶給她的痛苦和創(chuàng)傷，內(nèi)心是慚愧的。
日子又過了好多年，當我也接近滿目蒼白的時候，看盡了花開花落，領教事態(tài)滄桑后，我更加理解她，明白她，所以也更加心疼她，如今，她已是花甲之年，可她因為兒子的一句話：媽如今掙錢不容易�。∷闳粵Q定自己去掙錢，于是她背起水瓶，拿起鐵鍬，日夜奔波在掙錢的路上。用她的話說：只要力所能及，就應該獨立生活，不給兒女添麻煩。我不在怪她了，作為母親，她是對的，是了不起的，她是一個值得表揚的母親。
前些日子，我請她來我家吃飯，她總是怕我難過，看到我就說：“不累，一點不累。”
我懂，所以我不說話，就像小時候一樣，她看著我吃飯的心情是一樣的。我開心，看著她吃肉，吃菜，她吃得很香。吃完了，她說：“快要到點了，我走了�！�
于是她背著水包，拿著鐵鍬走了，我站在門口，看著她矮矮的身軀，為了遮擋風寒穿著厚重的衣服，走起路來像個老太太，真的，她老了，真的步履蹣跚，走起路來很遲鈍了，可是她手里的鐵鍬，拿在手上讓她的背影顯得更加沉重，心疼緩緩的流經(jīng)眼角，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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