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朵斑斕的茉莉花散文

　　茉莉花之名，自小我便已經(jīng)是常聞的，只是不曾見過，自覺其為一憾事。

　　初聞茉莉花，源于一種叫“茉莉花”的茶。這里的“聞”是聽說，也指聞嗅茉莉花茶中的花香味。但卻從不曾見到過真正生長著的鮮活茉莉。

　　那時我尚年幼，家極貧窮。雖窮，但待客的茶還是要備一些的。那茶便多是茉莉花茶，因為便宜�？v是如此，這極便宜的茉莉花茶我們自己也極少會喝，得留在有客人來時待客用。

　　客人臨門，以茶相待，不可輕慢，這是禮數(shù)。茶具是小鎮(zhèn)自產(chǎn)的瓷杯，隨意不成套，大小也各異。從鐵皮茶葉筒中捏些許茶葉入杯中，再舀上一勺平時不舍得用的白糖，開水沏了，甜而濃香的氣息，便隨了那沏下去的水氣升騰上來，在空氣中繚繞出一股清香的暖意來。那香便是茉莉花所特有的香味，深吸一口，倍感濃甜而清新，沁人心脾。

　　按說喝茶便是為品它的本香，享的是情趣和本味，不應加糖�？舌l(xiāng)人總覺茶味過于寡淡，生活本已足夠清苦，來了賓朋，自少不得要將最好的東西拿出來款待。茉莉花茶雖是便宜，加些白糖，是心意，也掩了茶的寡淡，濃厚盡顯。那樣年月，家家都不寬余，糖并不常吃，你去做客，給你杯中加糖，便是尊崇和禮遇，誰還會再去想什么品茶和情趣。管子說：“倉廩實則知禮節(jié)，衣食足則知榮辱�！倍�這眼下，倉廩衣食具為不足，尚對你以禮待之，你哪還會在乎這茶到底該是怎樣的一種喝法兒。

　　看大人們聊天喝茶，我則喜歡坐在跟前靜靜地聽，從不插話。聽他們聊天，也為聞那空氣中飄散的茉莉花香，清新淡雅。聞慣了這香甜氣息的糖茉莉花茶，便總覺得茶就該是這種香甜四溢的味道，倘沒有這香氣和甜味，喝起來苦苦的那還有什么味道！以至于后來到了朋友那里，人家拿出好茶來相待，并特意告知這是某某名茶，要多少多少錢一兩，并問我味道如何。而我則只能違心地說：果然是好！其實，只有自己明白，我的嗅覺和味蕾，早已被那先入為主的加糖茉莉花茶占據(jù)固化，再好的茶到了我嘴里，品起來都覺得是清苦，分不出個好壞。

　　后來，家里條件好些后，有了錄音機、電視機，父親的茶葉筒里，便宜的茉莉花茶也被信陽毛尖所取代，但喝茶時，依舊會習慣性地往茶杯里加糖。我便總覺這茶是好了，卻沒有原來茉莉花的那股子清香氣息。

　　有了錄音機、電視機，耳邊能聽到的，便不再只是先前門口喇叭碗兒里播放的單調(diào)新聞和大隊通知，原來雖里面偶爾也會播些歌曲，但多是充滿革命氣息的老歌。此時的人們，早已經(jīng)沒有了往昔那如火的革命激情，那催人戰(zhàn)斗的老歌，自是已經(jīng)很難再激起人們戰(zhàn)天斗地的熱情，耳邊能聽到的歌多便被流行的港臺歌曲所取代。

　　好在每個年齡段都有自己獨特的審美情趣，除了年輕人的流行歌曲，一些民族和經(jīng)典的老歌，依舊會被人們傳唱，《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便極具代表。不論是舒緩輕柔的音樂節(jié)目，還是熱列的節(jié)日迎賓慶典，常少不了它的影子�！昂靡欢滠岳蚧�，好一朵茉莉花，滿園花開開也開不過它，我有心采一朵戴，又怕來年不發(fā)芽�！北惚蝗藗円恢边@樣傳唱下來，成為民族和世界的經(jīng)典。這首歌兒唱起來朗朗上口，尤以女聲唱好聽。我雖是男的，卻依舊是喜歡，喜歡感受歌中人兒那種“愛美想采花，又擔心被看花人罵；想戴花，又怕被旁人笑話；想摘花戴，又怕它來年不發(fā)芽”的矛盾心態(tài)，盡顯女兒的柔美和心思。而更為喜歡的，則是因為它就是在贊美茉莉花。我雖未親見茉莉花是何模樣，但它的香味我是再熟悉不過的。歌中已經(jīng)唱了：滿園花開香不過它、開不過它，雪也白不過它。那它必該是既香且白的，想一賭芳姿的想法日甚。

　　一次，妻買回一盆花，枝繁葉茂，油綠喜人。問是何花，她答是非洲茉莉。我便想，既名茉莉，花當該是同樣很香的，管它是非洲還是中國的，養(yǎng)起來只要好看，能開花就行。可直到四五年后我將它養(yǎng)得將死為止，別說是開花了，就連花骨朵我也是未見過一顆的�？磥磉@外國的花兒，到了中國后也可能會水土不服啊。因此，便也就對茉莉生出些莫名的失望來。

　　今年春上，家中所養(yǎng)的花兒，在我無微不至地“悉心照料”下，施了幾次肥，換過兩次土后，除一盆蘆薈一盆八寶蘭比較皮實外，盡數(shù)“陣亡”。看著陽臺著實冷清，便決定晚上出去溜達時，到夜市買幾盆花回來。采買的指導原則有三：一要皮實易活，二需葉多好看，三能開花悅目！

　　可到了賣花的攤點兒上看時，卻是林林總總的花兒擺了一大片，自己能認識叫得上名字的卻無幾。只得看那長得茂盛，又正開花多的挑了三盆。我擔心這幾盆花是否好養(yǎng)，便向賣花人探問它們的養(yǎng)法兒。他說你拿的三盆花哪個也都好養(yǎng)，并叮囑我：少太陽直曬，澆水不要太勤，每周一次，澆透既可。

　　我雖將信將疑，卻也只能信他，誰讓咱不懂花呢。不管咋說，在人家這兒活得好好的便是明證。選好了花，問起花名，他指給我說：這盆開紅花的是山茶，那盆開黃花的是梔子，另一盆開著小白花的則是茉莉。聞聽是茉莉，我內(nèi)心便是暗自的驚喜，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原本一直喜歡的茉莉，竟就以這樣極其隨意的方式，出現(xiàn)在眼前，這不能不說是一種緣。

　　付過錢，我便徑直提花回家，腳步也因了這盆意外出現(xiàn)的茉莉花而輕快了許多。

　　到家后，我將花擺在了客廳的窗臺上。因是春末臨夏，窗子為通風和涼快，已是半開。從窗外吹來的微風，恰就把那茉莉的花香吹散滿室。正在看電視的兒子，被這幽香吸引，深吸幾下鼻子，說道：“這是啥花的味道？好香��！”我得意地告訴他：“這可是茉莉花，純正的中國茉莉，爸爸小時候最喜歡聞的就是茉莉花茶的味道！”

　　小家伙兒將信將疑，問我茉莉花是否真的能泡茶喝。我說那是當然，不信你去超市，就能看到專門有賣茉莉花茶。聽完我說的，他依舊去看他的電視了，我則佇立窗前，賞我買回的幾盆花。

　　月余后，先是山茶被我養(yǎng)死，后有梔子葉兒發(fā)黃，凋落得不成個樣兒，只這茉莉，卻是長得旺盛，且開花不斷。人未走近窗臺，便有暗香陣陣襲來，著實令人歡喜，我便對它照顧得愈發(fā)仔細了。還專門上網(wǎng)搜了茉莉的生長習性，以及如何繁殖打理。且不說讓它再給我繁育出幾盆花來，只要能保它常綠開花，我便極欣慰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那盆茉莉終是沒有辜負我的心意，幾月下來，不但枝葉繁盛，就連開花也幾無間斷，香而養(yǎng)眼。每次給它澆水修剪，我嘴里總不忘哼唱那首《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一日中午，我又在邊哼唱邊打理那盆茉莉，正在寫作業(yè)的兒子聽了，一肚子不樂意，說：“快別光顧著伺候你那寶貝茉莉花了，也不看看表現(xiàn)在都幾點了，我肚子都餓扁了，還不趕緊做飯！”

　　聞聽此言，我便只好下廚生火做飯。切菜之余，嘴里依舊不忘哼上“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滿園花開，比也比不過它，我有心采一朵戴，又怕來年不發(fā)芽……”

　　如今，這盆茉莉已經(jīng)在我家養(yǎng)了半年，枝葉長勢旺盛。網(wǎng)上說，枝葉長得過盛容易導致不開花，需要經(jīng)常進行修剪才行。我便下狠心修剪了多次，每修一次便能綻出些花蕾來，次第開放�，F(xiàn)入了濃秋，我又大修了一次，但抽新條的速度依舊很快，長勢極好。只不知，經(jīng)了這秋季的修剪后，它是否還能開花依舊。心里便如《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歌中所描述的女子所想那樣：又怕它來年不發(fā)芽！

　　深秋過后，便是嚴冬，好在這茉莉是養(yǎng)在室內(nèi)的，有了暖氣的溫暖，希望它能夠在冬日里為我添一抹綠，增一屋香。

　　這便是我對茉莉深深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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