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流古墟隨筆散文

　　到達陽春時已是深夜。

　　那是20xx年暮春，我從四川盆地出發(fā)，應(yīng)邀到廣東參加一個兩岸四地的文學(xué)筆會，在參會指南上我翻到了高流古墟這個游覽行程，心就開始動了，有如一江春水在蕩漾開來。

　　我喜歡文學(xué)，同時又是攝影發(fā)燒友，走到哪兒都隨身帶著相機，對于全國各地的著名景點那是必定要去游覽一翻的，我電腦的文件夾里分門別類地儲存了好多地方的古建筑以及有關(guān)當(dāng)?shù)孛耧L(fēng)民情的照片。

　　我對軟濃的粵語有傾聽障礙，不敢與朋友們過度交流，索性晚上就不去參加其它活動了。一個人睡在東湖大酒店，獨自想象高流古墟這是一個什么樣子的古墟吧？這是嶺之南，選擇這樣一個地方讓我們采風(fēng)，應(yīng)該是當(dāng)?shù)匾粋�相當(dāng)神秘和傳奇的地方吧，除去展示當(dāng)?shù)氐拿耧L(fēng)民情，至少也還應(yīng)該有保持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古建筑村落吧，又或是經(jīng)過歲月的滄桑，以舊為舊，以零亂為美，讓一片廢墟或是片片瓦礫來為我們講講陽春的故事吧。我事實上已經(jīng)在腦海中將高流古墟定位于一個小村莊，背靠小山，瀑布飛濺，城春草木深，斑駁門庭，菜畦柵欄，小橋流水，曲徑通幽……這樣一想，去高流古墟之心就更加地迫切了。

　　人間最美四月天。四川與陽春同屬西部，但是氣候卻炯異。在四川到處都是春意盎然，而陽春的熱浪卻讓我滿頭是汗，純粹就是邁過春天直接到了夏天。

　　我忙找出旅行箱里的短袖襯衫換上。

　　第二天，陪同我們一行的是陽春市民俗文化協(xié)會主席黃萬里，這位大喉嚨粗嗓門的粗獷男人不僅極為盡心，而且風(fēng)趣，嘴里不時蹦出一兩句極富詩意而為得體的冷幽默來。

　　大巴車在凹凸平平的公路上到底駛出了多遠，我們并不知曉，最后大巴車在一個村子旁的不大的橋邊停下來。

　　黃萬里說高流古墟到了。

　　正當(dāng)我們張眼四望什么地方才是傳說中的高流古墟時，他指著公路邊一塊用暗紅色大理石作基座，上邊一塊大石雕刻有“高流古墟”四字的地方說：“那就是�！蔽夷芸闯觯�這一車人大都在用沉默或不語去表達心中的那份失落。

　　我問黃萬里：“這就是高流古墟？怎么與一片廢棄的土壩子一樣？難道這個地方也能演繹出傳世的傳說？”

　　黃萬里說：“我就知道你們一定會發(fā)出這種疑問的。高流古墟不是我們字面上理解的村寨之類的，他實際上就是一個從古到今仍然還在不斷演繹的一個老百姓趕墟的場所而已�！�

　　哦，原來如此，這與我昨晚睡在寬大的床上想象完全不是一回事，我一廂情愿地把古墟想象成了一座古鎮(zhèn)，其實古墟與古鎮(zhèn)是有極大區(qū)別的。這不，古墟就是一個廢棄了的集市，看不出規(guī)模，只看到了一片河灘，幾乎尋不見路，雜草沒徑。大概是我們看慣了一些原始的保存完好的'村落等原因，固執(zhí)地把這個高流古墟也定義為一個如古鎮(zhèn)之類的地方，難免會讓人失望了。我本凡人，見不得一個古字，總想把一些舊的東西與之聯(lián)系起來，諸如古鎮(zhèn)、古村落、古建筑等聯(lián)想起來。一個老百姓趕墟的地方，一個一年只趕一次墟的地方，難免會出現(xiàn)如此的荒涼與落寞了。我舉起的相機又放下來了，我實在找不到可以拍攝的景致來。

　　同行的著名散文大家王劍冰老師不愧是大師，他一個人靜靜地站在墟邊，望著遠方的紅日深思，我想他一定是在極力地想象著一年一度趕墟日的盛況與繁華了，而我們一伙人卻兀自在那兒東看西看，或戲水，或鉆入雜草之中去尋路。同行的人都東一團西一團地在古墟中進進出出，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切入點。

　　石橋的側(cè)邊是一級級的石梯，橋上有稀稀的車流，橋下是潺潺的流水。

　　這條河叫高流河，位于陽春市合水鎮(zhèn)，是一條名不見經(jīng)轉(zhuǎn)的河流，河水平緩地流著，河兩邊的水草異常豐茂，一些不知名的雜樹叢生在河的兩岸，河岸邊還有幾條細細的支流穿梭在雜草叢中，仿若街衢出沒。

　　我極力想象這樣的地方是怎樣成為一個村民們趨之若鶩的墟場的。

　　站在石梯上的黃萬里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他說：“每年的五月初四，這里就是合水鎮(zhèn)最熱鬧的墟場，遠近的村民都會在這一天不分男女老幼，集體來趕這場盛況空前的高流河墟，趕墟人數(shù)最高達十萬多人。”

　　我用腳分開一叢叢野草，心想，這就是赴高流河墟的村民們擺攤設(shè)點的鋪位么？這么一個小小的地方能夠容納下十萬之眾么？我貧瘠的想象已然如飄過河的風(fēng)被堵在了河邊的柳樹上。

　　每一個地方都有每一個地方的風(fēng)情，不錯。據(jù)介紹，在端午節(jié)前，合水鎮(zhèn)的人就會提前來到高流河邊，鐮刀一揮，就把自家的地盤劃定，然后再鏟草平地，整理出一個狹小的鋪面來，然后就將自家編織制作的竹篩、籮筐、竹梯、藤椅以及農(nóng)具、木工藝品和農(nóng)副產(chǎn)品等擺上攤位，只等開墟那天了。一塊又一塊狹窄的鋪面形成了，遠遠近近的十多萬趕墟人趕來了，擁擠著在此開設(shè)市場，由此也可想象這一小塊的鋪面那是何等的金貴。

　　黃萬里說，轉(zhuǎn)讓一個小鋪位都可以狠狠地賺上一筆的。

　　為何這樣一個狹小的地方都能吸引那么多的人來此經(jīng)商趕墟呢？黃萬里告訴我，這與傳統(tǒng)節(jié)日端午節(jié)有關(guān)。我攔住當(dāng)?shù)匾晃淮迕駟柶渚烤�，村民說，高流河段的水質(zhì)特殊，凡是端午當(dāng)天把竹具浸泡在高流河里，竹具就永遠不會生蟲，小孩子用高流河水洗澡、擦背就不會生痱子，青春男孩用高流河的水來洗臉就不會長青春痘，如果用高流河的水來熬藥，藥效也會大增。這大抵有些夸張，但是人們對美好生活寄予的希望卻是相同的，這些傳說和習(xí)慣肯定是從端午節(jié)的傳說中脫胎而來的。我想古時候的高流河邊一定長滿了艾草和菖蒲，那股股散發(fā)出來的艾草和菖蒲的濃濃的草香定會一直縈繞在高流河邊，久久不散。

　　這是一個非常盛大的場面，人們在此交易，牛馬聲，吆喝聲，小孩哭鬧聲，和著高流河的流水聲，匯成了一曲安居樂業(yè)的繁榮景象。陽春人是勤勞的，心靈手巧的，竹編藝術(shù)遠近聞名，造訪村民家中都能看見幾樣精致的竹編工藝，這也造就了高流古墟的繁盛與興旺了。

　　當(dāng)然如果僅僅作為一個有名的專業(yè)竹編集市，那高流古墟就不會如此的長久流傳下來了。梁大同元年，在這一塊稍大一點的空地上，還是一個有名的練兵場，冼夫人就是從這里三次領(lǐng)兵出征廣州，平定叛亂，立下大功，這里還是將士們論功行賞的所在地，其熱鬧和輝煌才逐漸演變?yōu)榻袢盏墓判妗?/p>

　　夕陽逐漸向西而去，縷縷金光斜射在高流河里，不時地泛起了彩色的波浪，沉寂的高流河邊，除了偶爾掠過的車流聲外，就只有靜靜的流水聲了。

　　宜昌著名書法家、作家張?zhí)煲辉谝患掖迕竦奈葑忧皝凶阌^望，他在欣賞這家人的門楣上的一幅紅紅的對聯(lián)。春節(jié)過后都這么久了，對聯(lián)還是鮮艷如初。我想，這紅對聯(lián)莫不是也經(jīng)過了高流河水的浸染，依然保持著新鮮的狀態(tài)。

　　高流古墟已然歷經(jīng)1400多年了，還如此的長盛不衰。因為高流古墟還有著情人節(jié)的美譽，村里的青年男女們這一天還可相約一起趕赴古墟，談情說愛，赤腳戲水，互訴衷腸，表達相互的相思愛慕之情，炙熱的陽光、晶瑩的汗珠、開心的嬉笑、河流的清涼才是高流河古墟歷久不衰的真正原因。

　　到了陽春，一定要來一次高流古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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