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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浮生錄散文
一
昏暗織成一張巨大的網(wǎng)，城市在網(wǎng)中無處可逃。太陽正從沉睡中慢慢醒來，光明已經(jīng)開始醞釀……
星星掛在山頂、屋檐，掛在樓層的一角，昏昏欲睡。云朵悠閑地游走著，時不時地躲進樹林，躲進城市綠化樹的枝葉間，然后又悄悄地溜了出來。風吹了一聲口哨，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偶爾會好奇地趴在玻璃窗上，聽一聽那些打工者發(fā)出的夢囈。
老街清晰著一代人的記憶也模糊了一代人的記憶，歲月的風霜打磨著這座城市，也打磨著這條老街。那些沾染著塵世煙火的日子，被無數(shù)人不經(jīng)意地一頁頁翻開、合上，再翻開、合上……
天邊開始泛白，老街醒了。老街是被收垃圾的環(huán)衛(wèi)車吵醒的，“哐啷”、“哐啷”，垃圾桶與地面親密接觸，發(fā)出一陣陣毫無規(guī)律的、雜亂的聲音。這聲音打破了黎明前的寧靜，一直飄進老街的深處，飄進二樓敞開的出租屋內(nèi)。出租屋里的打工仔翻了個身，美夢被打碎，半夢半醒間罵了一句，吵死了。話音未落，一陣呼嚕聲飄了出來。
環(huán)衛(wèi)車拖著一地的聲響走了，由遠及近，由近到遠，向著下一個路口而去。陽光拼命地撕扯著云層，爬上城市的樓頂，與老街昏暗的燈光交織在一起。
老街醒了，一盞盞燈漸次亮了起來。新的一天，新的故事從每一家的窗戶飄了出來，一同飄出來的還有一盞煙火，一縷菜香，一份簡單的生活。
二
一縷陽光從云層中探了出來，很快，千萬縷陽光簇簇擁擁地擠出了云層。老街的深處，傳來一陣車輪滑過的聲音�！爸ㄑ�、吱呀”的聲音由遠而近，像一曲古來的歌謠穿越歲月的塵埃緩緩而來。
賣燒餅的中年夫妻推著自制的燒烤車出現(xiàn)在街口的拐角處，陽光在他們身上跳躍著，串了他們一天的生活。他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了，早上生意好，忙碌的時候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中午忙完了，拖著疲憊的身子收拾小攤，然后推著自制的車子一路“吱呀，吱呀”地回到了蝸居的小家�；丶液螅械牟少I，準備第二天的食材，女的收拾做飯，等忙完了天也暗了。吃完飯，洗洗，嘮上幾句，爬上床鋪，挨著枕頭就睡了。睡夢中，面盆里的面粉在黑夜里開始發(fā)酵，如同他們的生活一樣，新的忙碌的一天即將開始。
夫妻倆一人推著一個車，車子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顛簸。車里的煤，車上的面粉，興奮地跳動著，好奇地東張西望。夫妻倆說著貼己的話，拉著家常，臉上掛著幸福的笑容，也只有在這個時候他們可以輕松一點。一路上會遇見各種賣早點的，有熟絡的，也有不熟的，嘮上幾句，問問是住在哪里的，也就熟悉了。他們都是生活在這個城市夾縫里的人，磨幾個小錢，數(shù)著光陰過日子，說上幾句就有了共同的話題。誰家的孩子上大學，誰家兒子娶了媳婦，家長里短的，感覺分外親切。
老街入口處是一塊水泥空地，賣早點的小販都聚集在這里。這里的地面沾染了許多的油漬，厚厚的一層油與泥土黏合在一起，風吹日曬也沒有任何改變，它們就如同是貼在老街臉上的一塊膏藥，怎么也揭不下來。
陽光從樓頂探出了頭，柔柔的，織成一張密密麻麻的網(wǎng)。賣早點的小販將家當放好，各自支起了行當。空地上的人越來越多，推車來的、騎三輪車的，三三兩兩，忙碌的一天開始了。
賣燒餅的夫妻各自支好燒烤爐子，加上火就開始揉面，做燒餅。燒烤爐子是自制的鐵爐子，桶狀，外面黑漆漆的，鐵都生了銹，加上一些油漬，坑坑洼洼的表面看著如同老人那張滿是皺紋的臉。
在空地上買早點的都是沒有鋪面的，天晴下雨都是一把傘。晴天比較省事，不用支傘，尋一處平穩(wěn)的地兒，將盆、面粉、水，各種家當放在鋁制的桌子上，準備工作也就差不多了。要是雨天就比較麻煩了，得架傘。傘大，又沒有著力點，就挨著爐子用根木頭綁好，但雨傘也就那么大怎么能容下燒烤爐子、桌子呢？下雨天，賣早點小販的衣服幾乎都是濕漉漉的。沾滿油漬的空地被雨水一澆，更滑了，大家走在上面都得小心翼翼。要是遇上刮風，小販們就更麻煩了，他們戴個帽子，身上圍上一層薄薄的膠紙，既要顧著車子、雨傘還要顧著自己的早點，忙忙碌碌中雨水中摻雜了太多心酸，太多難以咽下的苦水。
三
每個小販都有各自占據(jù)的地盤，地盤的劃分是一種無聲的約束。當然，偶爾會有新加入的，挪挪地方也就擠進去了。都是為了一張嘴，為了一個家，計較或者不計較都那樣，只要不過份，彼此容一下，都是為了混口飯吃�！案F人何必為難窮人”，閑下的時間，彼此問問今天的收入，嘮一下家常，這城市車水馬龍的喧囂似乎都與他們無關(guān)，只有兜里那些零零碎碎的，沾滿油漬的鈔票最實在。別看都是一塊、兩塊的零錢，生活重擔都是靠這些散錢撐起來的。蓋房子、吃的、住的，孩子上學……這就是小販的生活，瑣碎、忙碌的生活，風雨交織，寒風烈日，都變成兜里零零散散的鈔票，撐起一個家，撐起一代人的夢……
刮風下雨，烈日寒暑小販們倒也不怕，咬咬牙一早上忙碌著就過去了。他們最怕的是城管，每天東躲西藏的就怕那些人來�！俺枪軄砹�！”不知道誰吆喝一聲，小販們推車的推車，拿鍋的拿鍋，如一窩蜂似的向著老街深處竄去。有的落下了盆，有的來不及收拾工具，他們?nèi)缤瑹o頭的蒼蠅到處亂竄，只惹得路上的車輛一個勁兒地鳴著喇叭，惹得路人埋怨著，咋也不看路呢？
城市要擺脫臟亂差，小販們也明白。更多時候他們就如同這個城市的臟亂差，隨意擺放著。但是那又能怎么辦呢？一家人要吃的，穿的，各種花銷，老人小孩，都指望著每天的那點收入過活。他們也希望可以在老街有一個門面，光鮮亮麗，不用躲避風雨也不用日日擔心城管來趕。他們也希望有個收銀臺，客人來了就笑著吆喝一句，吃點啥？然后樂呵呵地將客人引進裝修好的房子里，一杯豆?jié){，一聲問候�？墒�，門面要資金，上萬，甚至是十幾萬的門面費，他們哪里去找？靠每天的那些零零散散的鈔票，靠借，好像都不實在。于是，他們只能每天忙碌著、提心吊膽地在老街的空地上賣著早點�？腿藖砹�，笑著問一句，吃點啥？可好吃了。嘗嘗吧！味道挺好的……
上班族的大都喜歡在這里買早餐，便宜、花樣多、選擇性也多。方便，選好早餐后，拿著邊走邊吃。老街本來就窄，加上買早餐的，來來往往的車輛，就都擁擠在這里了。一大早吵吵嚷嚷，人聲、車子聲、叫賣聲，好不熱鬧。
老街的清晨就在這些小販的吆喝中，在客人的詢問中，在車輛的鳴笛聲中度過。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重復著一個又一個小販們瑣碎、忙碌的生活。烹、炸、煎、煮，煙火的歲月從這樣的清晨開始了。生活如同小販們架起的爐子，如同他們支起的鍋，歲月的塵一點點覆蓋在油漬上，一層又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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