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魚時節(jié)散文

　　三月三是僅次于春節(jié)的壯族傳統(tǒng)節(jié)日，在這個節(jié)日里，魚仔是打菜包的首選。打菜包就是用新鮮的生菜葉把飯菜包起來吃，確有一番風(fēng)味，在三月三非常盛行。更重要的是，掃墓祭祖、祭祀廟社是三月三最隆重的活動，魚是必不可少的祭品，表達了壯族群眾年年有余的愿望。

　　我的家住在馱娘江支流一條小河下游的一個小村，離這兩條江河的交匯處只有幾公里。記得小的時候，河的兩岸滿是一叢叢青翠的刺竹和一片片不知名的小樹，河岸蔥籠，河水清澈豐盈。因為小河離馱娘江很近，江里的魚順河而上，這條河段的魚特別多，多到可以用先架鍋準備再去捕魚回來做菜來形容。在早上太陽初升的時候，魚兒成群結(jié)隊來到淺灘或是在深潭水面嬉戲、曬太陽。我的鄰?fù)陀袀�有趣的真實故事：有個年輕的“卜蘭”，也就是我們當?shù)貙�剛當上父親男子的稱謂，他的媳婦是從外鄉(xiāng)深山寨子里嫁進來的。有一次，他的丈母娘來探望女兒，可他家里一只雞鴨也沒有，拿什么招待丈母娘呢？他急中生智，用布袋裝起半袋谷糠和一張攔河網(wǎng)就走了。一個多鐘頭后，他提著7、8斤草魚回來了，大的一條有兩斤多呢，直叫沒見過魚的丈母娘喜上眉梢。原來，草魚喜歡吃谷糠或其它草料，這個“卜蘭”先把谷糠撒在河的上游，然后繞到中游的河岸草叢中隱蔽，待草魚游到上游吃谷糠時，再把網(wǎng)攔河撒過去，成群的草魚聽到動靜，紛紛返回頭，結(jié)果觸網(wǎng)被擒了。

　　記得小的時候，我們的捕魚方法很多，最常用的有撒網(wǎng)、摸魚、下釣等，而鬧魚是捕魚范圍、規(guī)模最大，最普遍、捕魚量最多的一種方式，方圓幾十里地住在江河邊的壯族村寨都有鬧魚的習(xí)慣。

　　鬧魚多在三月三的前幾天，那時候，天氣和河水都開始轉(zhuǎn)暖，河水又少，河潭變淺，是鬧魚的最佳季節(jié)，更重要的是要準備過節(jié)的干魚。鬧魚是集體式的，屆時各家各戶都自覺把家里的茶麩拿出來，茶麩就是將油茶籽榨油后剩下的渣，當時為土法榨油，多為大餅狀。把茶麩餅在火上烤燒熱透變軟后，用臼舂碎或用自制的木錘搗碎，再用火灶里的木灰與之拌勻，裝入籮筐，然后每戶安排一名壯男挑到大家約定好、魚最多的河潭潭頭。人到齊后，把籮筐在淺灘攔河一一擺放好，讓水把籮筐里的茶麩泡透，然后有計劃地分批把籮筐搖動，讓茶麩水滲出來，流往河潭里。如果河潭里水流太緩，還要安排一些人劃起竹排，在河潭里往來游動晃蕩，使茶麩水盡快滲透到河潭每個角落。不久，魚即開始醉暈或醉死，之后用工具捕撈，甚至隨手可捉，得到的魚大家集中起來，收完魚后按每戶等份分配。

　　隨后，茶麩水又流到下面的河潭，潭里的魚也會慢慢醉暈或醉死。按規(guī)矩，頭一個河潭是不允許其他人撈魚的，只有在第二個河潭之后，村里的或外村的人，也不論男女老少才可以撿拾，就是晚上，人們也會打著電筒或火把撈魚，捕撈的魚全部歸自己所得。這樣的捕魚過程，有很長一段河段，起碼持續(xù)兩三天時間，期間甚至不回家，在河灘里吃飯休息，撿完魚再回家把魚烘干，制成干魚備用。

　　這樣的鬧魚活動年復(fù)一年，從父輩到祖輩，甚至更遠，經(jīng)歷了多少年代無法考究。從記事到外出讀書畢業(yè)直至參加工作，我都記不清自己參加了多少次鬧魚了，總之年年都有。鬧魚的殺傷力雖然很大，可以說某個河段的魚絕大部分都被捕殺了，但用茶麩鬧魚，魚和河水都沒有毒，對人畜無害，甚至起到消毒河道的作用，幸存下來的魚繁殖率更高，發(fā)展更快。雖然年復(fù)一年，但始終年年有魚，捕之不盡，捉之不絕，鬧魚成了三月三熱鬧的前奏！

　　令人遺憾的是，不知什么時候起，一些地方、一些群眾急功近利，出現(xiàn)了濫砍濫伐、毀林開墾的破壞生態(tài)現(xiàn)象，導(dǎo)致嚴重的水土流失，河床被填埋，河潭淺了，河水枯了，魚兒缺少了生存空間，加之改變了過去的捕撈方式，電魚、炸魚、用農(nóng)藥毒魚屢禁不止，江河生態(tài)受到了嚴重破壞，很多魚種已經(jīng)滅絕，河里再也看不到游魚，再也看不到鬧魚的熱鬧景象了。

　　這幾年，群眾意識到了自毀家園的嚴重性和建設(shè)生態(tài)的重要性，山又開始青了，水又開始綠了，漁政管理得到了加強，一些地方還在江河里投放了魚苗，漁業(yè)逐步得到恢復(fù)。我想，江河里的魚也要多起來了吧？這樣，鬧魚時節(jié)久違的鬧魚活動不是又熱鬧起來了嗎？我期盼著這一天盡快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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