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遷余響散文
一
起初，是有一種渴望的，渴望結(jié)束多年的流浪生活，渴望尋找一種歸宿式的安全感。于是急急地裝修，匆匆地購置家具，草草地收拾舊居的可用之物，似乎只要搬進新居，生活就是另一番景象了。而另一番景象又是什么呢，心里沒有一點假想，但至少不該是現(xiàn)在這樣子的。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這像誕生了一個新生命一樣。希望能夠重新生長一次。
二
可是，住進新房已有多日了，過度的忙碌、疲憊之余，并沒有太多的欣喜，丈夫說也許還沒有找到住上新房的感覺。一切都還很陌生，新房中的一切還在適應(yīng)的磨合期內(nèi)，諸多的不適還沒有解決。奮斗半生得來的這一點實實在在的可喜被懷舊的心情沖淡著，也被債臺高筑的陰云重壓著。我們真是地地道道的中國人，因而還不能活出美國人先享受后還貸的瀟灑來。雖也有些許的過年似的感覺，這是那些近日里天天不斷來新居暖房的同事朋友帶來的。這房子的快樂似乎是因他們的光臨而生的。當(dāng)他們?nèi)缱唏R燈般輪換一遍過后，有與汝同樂的暢快，也有例行公事的無奈。我是喜歡熱鬧，喜歡豪放，不愿扭怩作態(tài)的，于是，我喜歡他們真誠的祝賀時舉酒暢飲的痛快。于是，也為此不惜醉上一次。人生能有幾回醉，這暫得的逍遙是讓通體舒暢的。我想這也許可算是一點住進新房的欣喜吧。
三
新居就在學(xué)校旁邊,這帶來了上班的方便，也種下了安逸的種子，埋下了“生于憂患，死于安樂”的隱患，也不再早起，因為有五分鐘，什么都辦妥了，不再下雨下雪地去爬那道蝸牛式的羊腸小道，遠離了風(fēng)雨，遠離了行走，遠離了呼吸飛雪里新鮮空氣的機會。代替這些的是每天至少得用上一小時去整理房間。開始習(xí)慣用煤氣灶與電氣爐做飯，生活比以前更緊張了，這沖淡著占據(jù)新居的新鮮。
寬敞的住房是可以圓從前的《馨夢齋》的夢了，但現(xiàn)實與夢想是絕不相同的，它們總是如兩條平行的直線永不相交，最后總讓夢想遷就現(xiàn)實，退而求其次。雖然說，我們生活的目的就是要把夢想變成現(xiàn)實。但現(xiàn)實與夢想的.矛盾是無法調(diào)和的。至少我們流失了更多的時間，蹉跎了更多的青春。我們的夢在與現(xiàn)實溝通時總是大打折扣的。我還是喜歡夢里的那個世界。但我知道現(xiàn)實是赤裸裸地不講任何情面的，浪漫的情調(diào)是人調(diào)節(jié)生活時自己添加的一層精神的迷霧，它更是一面混沌的昏鏡，麻痹著人對生活真實的感受，讓人暫時忘記了切膚之痛。不過我至少可以擁有獨立沉思的空間，弄清自己到底該做些什么。什么才是最值得的。
四
孩子們是不管住在哪里的，他們要的只是和睦的家庭、純潔的友情和無憂的快樂。他們比大人們更多地保留著對舊居的懷念。幾年前因要在原來居住的大雜院地址上集資蓋樓，這對于大人們來說是一次實現(xiàn)夢想的機會，可對于孩子們無疑是一種粗暴的摧殘，不得已的讓他們與從小玩大的一群兄弟四分五裂了，只在周末或假期時才有機會偶得相聚，他們那種永無嫌怨的友情是讓人羨慕的�，F(xiàn)在大家重都又搬回到平房變樓房的新居，本是令他們欣喜的，可他們卻又一次經(jīng)歷了要與剛剛相處幾年的新玩伴們的分離�！白怨哦嗲閭x別�！边@離別的痛對于十幾歲的少年是壓在心底的，這件事真讓兒子在日記中傷感了好些天�？墒巧杏型聢�(zhí)拗的幼兒為不慣于五樓的局促而非要回到那個早已是一片狼籍的傷心地而哭泣。因為在那里曾經(jīng)真正擁有過不可磨滅的鄰里真情與快樂自在。
五
前些年想要母親到我這兒來住些日子，可是，一來母親自己清靜慣了，在村里覺得更自在一些，更舍不下無人照管的家；二來她老人家身體健康，不愿打擾孩子們的生活；三來父親不在了，小妹還未出嫁，她還要照顧小妹；更主要的是我自己都無處安身不敢有太多奢望。這諸多的理由如今卻變成了無法彌補的遺憾。多希望自己能有一個家，能把母親接來安度晚年。
搬進新家后，生活終于安定了，我總是不由想起遠在故鄉(xiāng)的母親，她是我于故鄉(xiāng)的唯一牽掛。不單是要母親分享自己的欣喜。也是渴望與母親多一次相聚，可是母親去年腦出血后尚在康復(fù)期間，又如何來得了。如果，能與母親一聚，共享天倫，也許是我最大的快樂吧，然而，這又如何能夠做到呢？所以留下的是重重的嘆息。人生如此憾事，在有生之年幾時能了呢？也許在我選擇了浪跡天涯的同時也選擇了備受母女分離之痛吧。這痛讓我徹夜難眠，我知道自己是怎樣的自私，怎樣的不孝。我不知母親還能等待多久，才會感受到女兒的愛。我想起了《陳情表》中的李密，他為了報祖母劉的養(yǎng)育之恩，自斷前程，甘守清貧，不懼皇威，“臣密今年四十有四，祖母今年九十有六，是臣盡節(jié)于陛下之日長，報養(yǎng)劉之日短，烏鳥私情，愿乞終養(yǎng)”之懇請感天動地�，F(xiàn)在想來，李密真是奇男子，因為他所能做的，正是我們普通人也，難于萬一的。而我呢？對母親的愛被工作忙、家務(wù)忙的借口一次次地排擠著，好像如果讓這些排隊的話，對母親的愛似乎是排在最后的。我感到自己是個無情的人。喬遷的欣喜正被這無情的痛抵消得干干凈凈。
原來，我和孩子一樣住在哪里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我是否快樂。而快樂之源又是什么？絕不是擁有這如星級賓館式的新居。
六
其實，許多東西在得到后的價值是遠不如未曾擁有時的憧憬的。未曾擁有的憧憬是人生存的動力。在這種動力的支配下，你將會生出無窮的為之奮斗的活力來證明人存在的價值。可是當(dāng)一切如過眼煙云時，神奇的面紗隨著擁有后的滿足而揭開了。你會說，一切不過如此，新居又如何，一家人可以安身立命的所在罷了。裝修的如何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擁有一個溫暖的家，一個健康的家。
現(xiàn)實是殘酷的，可是粉色的夢想還沒有結(jié)束，一切正剛剛開始，我們要做的是適應(yīng)環(huán)境和創(chuàng)造人生，所以，一切順其自然的同時，我們還需要去主動爭取。為了能夠快樂地生活積極地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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