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那些事的散文

　　寸陰尺璧，白駒過隙，靜水無痕歲月悠悠淺行，站在流年，挑燈回看，那些年那些事漸行漸遠，卻始終走不出我的視線�！�—題記

　　一、

　　“冉冉，這個你拿上，都是你喜歡吃的，那么遠的路別餓著�！贝渖徱贪岩粋�沉甸甸的布袋遞到我手上，里面裝著剛刨出來的花生，還有煮雞蛋和蔥花餅。接過袋子，我索性往地上一蹲：“不走了，我不走了”翠蓮姨轉(zhuǎn)過身去揉著紅紅的眼睛。

　　那年秋，我十五歲，和全家搬去另一個城。

　　那年秋，紅了楓葉，黃了菊花，溝壑里像某個丹青手淡染墨痕輕描淡染，紅黃在山間便溫暖的鋪開延展，甚是好看。落葉在空中若蝶盤旋，最后寂靜的落在梗上，安然若素的隨著歲月老去，毫無怨言。我喜歡秋，喜歡在秋里聆聽成熟與含蓄的私語�？墒悄莻�秋天，一絲陰霾籠罩在大地，天空灰暗，大雁早已南飛。我靜靜的站著，眷戀和不舍淹沒了深秋的寒冷，臉上有濕潤的東西劃過。走過藏有滿滿回憶的每一寸地方，觸摸著故鄉(xiāng)的云朵，和好友，鄰居一一的作別，卻也難以揮去心中的不舍。

　　“冉冉不哭，走吧，到地方了記得給姨回個信，報個平安，……”我早已泣不成聲。

　　十九年前的一幕幕仿佛還在眼前，歲月里似乎還可以嗅到昨天的溫暖，時光已把我?guī)У绞�九年后的今天�?/p>

　　窗外，“團雪上晴梢，紅明映碧寥�！边@個杏花芬芳的春日，往事開始在腦海一遍又一遍的上演。

　　記得小學(xué)四年級的時候，我們搬離了老爸的公房，買了一個獨家小院，翠蓮姨是我們一墻之隔的鄰居。翠蓮姨高挑的個子，圓圓的臉，額前天然卷曲的頭發(fā)垂在耳兩邊，顯得特別溫柔美麗。

　　翠蓮阿姨和老爸是一個系統(tǒng)的，又因阿姨比老爸小，所以常常尊稱老爸“馮老師”。一墻沒有隔開快樂和融洽，一墻把兩家變成一家，誰家有事另一家忙前忙后，誰家做好吃的就給誰家端去一碗，那個時代好吃的不多，不像現(xiàn)在山珍海味，珍稀佳肴，那時包包餃子做一頓鹵面就像是過年。

　　我們剛搬來的時候，一次爸爸出差，媽媽老家人捎信說姥爺病危，讓媽媽趕快回去，媽媽把鑰匙留給了翠蓮姨還說讓我們?nèi)ス霉眉页燥�，就火燎火急的走了。中午放學(xué)回家得知情況后，正要去姑姑家，可是姑姑家離我們家有7,8里地，那個年代根本沒有交通工具，都是靠雙腳。正左右為難，翠蓮姨說：“冉冉，原來你姑姑家那么遠啊，你就在我家吃飯吧，晚上苗苗咱仨睡一張床。”說著就跑到廚房端出一碗熱氣騰騰的素湯面塞到我手里，當時我眼圈一紅，淚差點掉下來，翠蓮姨用手理了理我垂下來的凌亂頭發(fā)，溫柔的說：“冉冉都是大姑娘了，還哭啥里，快吃，吃完姨還給你盛�！蓖砩洗渖徱淘趺匆膊蛔屛胰ス霉眉�，說太遠不放心，挽著我的胳膊說：“啥我家你家的，姨這就是你家，就住這，姨把床都鋪好了。

　　后來姥爺竟奇跡般的好了過來，媽媽回來看到我穿著翠蓮姨女兒的衣服，打扮的干凈凈的，不僅沒有瘦，反而胖了，一個勁的謝翠蓮姨，還問我花了多少錢，翠蓮姨生氣了，她說：“大姐，誰家沒個事的時候啊？你沒聽說過一句老話遠親不如近鄰？別提錢不錢的外道話……”后來媽媽過意不去給翠蓮阿姨的女兒苗苗買了一件碎花布衫，苗苗穿上花布衫高興的跳著，轉(zhuǎn)著，像一只美麗的花蝴蝶。銀鈴般的笑聲在小院上空飄蕩。

　　一次我和翠蓮姨的女兒苗苗賽跑，由于挨的太近，一不小心我絆住了苗苗的腿，“哐當”我倆摔倒在地上，可能是慣性吧，我向前甩出很遠，臉擦著地面而過，苗苗的膝蓋更慘血肉模糊一片，翠蓮姨應(yīng)聲跑來，一手攙起我，一手扶著苗苗，慌忙給我沖洗傷口，還用嘴吹著，上完藥，又輕輕的包扎好。苗苗在一邊不依了，哭著喊著說：“媽媽偏心，媽媽偏心，不顧我快疼死了，就知道管冉冉姐。”“苗苗，你知道你冉冉姐為什么甩出那么遠嗎？是姐姐怕壓住你，為了保護你才竄出那么遠，把臉劃傷成這樣，你看，姐姐都不哭，都堅強��！”翠蓮姨哄著苗苗說。其實我當時懵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歲月似海，時光如流，扯一綹陽光灑在奔跑的路上，暖一束花開，流年也沾染了芬芳。飛逝的日子再也找不到在夜空下數(shù)星星的小女孩，不覺我已經(jīng)成為一名初中生。

　　初中一年級的一個夏日，上第四節(jié)自習課的時候，剛剛還是烈日炎炎，一會大雨傾盆，烏云翻滾的天快要壓到地上似得，我心里開始犯嘀咕，這可怎么回家啊，再也無心聽課，只盼老天發(fā)f發(fā)慈悲別再下了。每逢下雨，別的同學(xué)都有爸媽來送雨衣雨鞋的，可我很少享有這種待遇，除非老爸在家，那時我最怕的就是下雨或老爸出差，但老爸的職業(yè)，出差是正�，F(xiàn)象，不出差才不正常。又逢老爸出差，哎！又要體驗一下駱駝祥子的日子了，想著心里就沮喪。當各位看到此時，不覺該問了，你媽媽呢？大家不知，那時媽媽迷上了基督教，每天都去教會或者教友家里聚會，唱歌，禱告，誦詩，誰家有個生病的，誰家不順或破財了或牲畜死了，夫妻吵架了等等大家都去禱告，總之不管大事小事都離不開禱告，以至于媽媽整天忙的不見人影，忙的不亦樂乎，可苦了我這做子女的了，當然說這些并沒有攻擊詆毀宗教信仰的意思。我到是慢慢習慣了這些，只是當聽到別人說我像個沒娘的孩子的時候，莫名的想掉眼淚。所以指望媽媽來送傘簡直就像太陽從西邊出來。

　　“馮冉，外邊有人找，好像是你媽給你送傘來了�！笨看暗耐瑢W(xué)喊了一聲，把我的思緒拉了回來。我循聲望去，翠蓮姨正站在窗外，目光四處尋找，卷曲的劉海濕漉漉的往下滴水，一側(cè)肩膀全濕透了，衣服貼在身上。我飛快的跑了出去，“冉冉，這是雨衣，你拿著，一會放學(xué)穿上，沒什么事姨就先走了，還要去接苗苗。”望著翠蓮姨的背影，暖暖的柔波在心里蕩漾，涼風拂面而過，眼睛有點模糊，不知是淚還是風里裹著的雨。

　　初中三年，我再也不怕下雨的日子。

　　翠蓮姨不僅是個漂亮的女人，還有不錯的廚藝，在物資匱乏的年代，她依然能變出花樣做好吃的，比如在野地里挖了野菜，洗干凈，在水里焯一下，曬干，然后再泡泡，剁碎了拌上一點點肉末，這肉末也有講究，把肥肉在鍋里炒啊炒，一直把油炒出來，等肉焦香四溢的時候，撈出來剁碎了放進野菜里，把炒出的油倒進拌好的餡里，包出的包子香噴噴的，是現(xiàn)在的珍饈佳肴都吃不出的味道。每次香味越墻飄來的時候，就聽見翠蓮姨喊了：“冉冉，快過來，包子馬上出籠嘍�！背赃^開封第一樓的灌湯包，去天津吃過狗不理，都沒有翠蓮姨做的野菜暖暖的，香香的味道。

　　時光太瘦，指縫太寬，歲月無聲的溜走，轉(zhuǎn)眼我已過了而立之年，只是我的故鄉(xiāng)那個小城再也沒有回去過。

　　某天聽老爸說翠蓮姨逝世的噩耗，我一時間大腦轟隆一聲響，一片空白，人也變得傻呆，我說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翠蓮姨那么年輕怎么回呢，一定是老爸騙我，“冉冉，苗苗忘了帶準考證，你翠蓮姨慌忙給苗苗送，結(jié)果被一輛違規(guī)的貨車撞出幾米，當場就……”老爸沒有說下去，我的淚已經(jīng)泛濫，往昔的畫面像放電影一樣在眼前回放，可是我的翠蓮姨我永遠的失去了，那一面，竟成了永別。很多時候僥幸的以為人生來日方長，卻終是見一面少一面，最終竟錯過了最后一面。

　　多少年后的今天，當我再次提筆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候，仍然止不住的淚流成河，以至于幾次才把此文寫好。止筆，翠蓮姨姍姍的向我走來，微微卷曲的劉海，淡藍布衫，碎花長裙，手里捧著熱乎乎的包子，微笑著說：“冉冉，快吃吧，吃吧，別涼了，吃完姨還給你包�！蔽殷@喜的慌忙伸出手，觸摸到的卻只是一片清冷，淚又一次洶涌……

　　推開記憶的門，我在心里看見了，看見了，遠去的人，是他和她，曾陪我走過朝鐘暮鼓，晨曦熹微，日落黃昏�；厥啄切┮咽诺臍q月，仿佛還在昨天，而一切已經(jīng)走遠，時光我留不住，唯一能留住的是那千帆過盡后的溫暖。

　　二、

　　高中的時候，我和兒時的玩伴濤在一個學(xué)校就讀。高二開學(xué)那天，和同學(xué)一起去報名，到了學(xué)校翻遍了口袋卻怎么也找不到學(xué)費，我愁眉苦臉在學(xué)校外徘徊，沮喪的連死的心都有。十七年前，三百五十元的學(xué)費對于一個窮學(xué)生來說簡直是天文數(shù)字，我不敢給老爸說，畢竟一家人的吃穿住行，都靠老爸辛苦的打拼，那時老爸已經(jīng)53歲了，我不忍兩鬢斑白，背微駝的他，更不敢看他的眼睛，就這樣我在學(xué)校周圍茫無目的的轉(zhuǎn)悠，不敢進校門，更怕老師知道會告訴家長。第二天，濤在校外逮住瞎轉(zhuǎn)的我，以為我要放棄學(xué)業(yè)，劈頭蓋臉一番訓(xùn)斥，儼然師長，但看到我的眼淚，他一陣慌亂，得知我弄丟了學(xué)費，他故作輕松的說：“別怕有我呢，怎么不早給我說？”不到一天的時間，他來找我，把一包報紙遞到我手里，打開一層層報紙，里面躺著五元，十元，厚厚的一沓錢。他輕松的說：“別問太多，快去報名吧，把這兩天的課補上，沒事了�！焙髞淼弥�，他班里的男生能借的都借了，并從牙縫里擠出口糧，每頓只吃一個饅頭，省下的錢替我還賬。得知真相的我，淚如雨下。多年以后，當打開記憶的窗，那份純潔的友誼和深深的感動仍飄過流年，在心底散發(fā)著淡淡的幽香。

　　只是故鄉(xiāng)那個小城我從來沒有回去過，再也沒有濤的音訊。

　　午夜夢回清晰的看到一個穿著粗布大衫的男孩和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女孩在雨里嬉戲，大笑著對方像落湯雞般的窘迫。披衣起身，枕邊氤氳著前塵一季一季花開的芬芳，似乎還有細雨飄灑到臉上的柔軟。此刻我清晰的看到一個男孩站在窗外說：“冉冉，別怕，有我！”……一切仿佛還是昨天的樣子，只是再也沒有濤的音訊，不知他身在何方？過的可好？一切都成了遺憾。

　　三、

　　此刻我在想，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應(yīng)該或多或少都會有這樣那樣的遺憾吧？只因為有了遺憾，事物才會變得更加美好，如陳年老酒醇香四溢。遺憾，就像藍天飄來的烏云，紅花下的綠葉。有丑才有美，有壞才有好，有失才有得。也許有遺憾才會有更完美吧，也許，往事是把遺憾拈成花瓣灑在人生的旅途，生命便如這草長鶯飛的三月天明媚，燦爛，柔軟。

　　佛說，這是一個婆娑的世界，婆娑即遺憾，沒有遺憾，給你再多幸福，你都不會覺得快樂！品味咀嚼著佛言，這一刻終于參透了禪心佛語。

　　雨從檐角下落，風在窗外穿行�；貞浫绾愫拥纳车[，雖多，卻沒有一粒相似。當歲月的潮水一次次的沖刷磨礪，沙礫不僅沒有消失，而是厚厚的沉淀在最深最深的心底。經(jīng)年，夢回的午夜小心的捧起，沙礫已蝶變成了顆顆晶瑩剔透的珍珠，光滑潤澤，晶瑩剔透，獨一無二……

　　時光若一縷縷細沙從指縫悄悄溜走，不曾緊握，因終究無法挽留。那些事若潮漲潮落后的貝殼，不曾拾撿，早已埋在心間。那些人若海里風浪中的燈塔，不管再過多少天，再過多少年，依然閃耀不會黯淡。

　　一陣芬芳拂面而來，窗外紅花初綻雪花繁，重疊高低滿小園。不覺杏花開了，放眼處，我看到春姑娘正嫣然一笑，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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