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痛散文

　　有你的日子，就算烏云密布、陰霾漫天，我的心里也會天清氣朗、清澈明亮；沒你的日子，縱使晴空萬里、陽光燦爛，我的心里依然暗無天日、死水一潭。

　　因為緣分，生活中我們會遇到一些人和物，因為你習(xí)慣了它的存在，所以便不覺得它有多珍貴，甚至不經(jīng)意間忽視了它；而當(dāng)你失去它時，才會突然感覺，曾經(jīng)的擁有是多么難得，可要想重新再來，猶如覆水難收，癡人說夢。時光也罷，人物也罷，感情也罷，都是一理；古人也罷，今人也罷，偉人也罷，常人也罷，概無例外。

　　人常說，失去的都是美好的。這一點我深有體會，深信不疑。

　　白駒過隙，時光流逝。不知不覺，你離開我們已經(jīng)七年！

　　這七年，在浩瀚無窮的茫茫宇宙中，也許只是一個短暫的瞬間；這七年，在浩如煙海的歷史長河中，也許只是波濤滾滾濺出的浪花一朵；這七年，在漫長的人生中，也許只是人生年輪上的一段不起眼的軌跡。然而這七年，讓我由一個初中生變成了一個大學(xué)生。七年前那個讓我們天人相隔的情景，始終在我腦海里無法抹去，如同昨天。雖然它已過去了八十四個月，兩千五百多個日日夜夜。

　　自從你“自私”地躺在地下那個屬于你的密封空間里安睡，就全然不理天上的斗轉(zhuǎn)星移，也無暇顧及世上的生活變遷。你就那么任性，那么絕情，全然不顧上面人對你的千呼萬喚，毫不念及親人們沒齒難忘的思念之情，睡得是那么深沉，那么安寧。

　　墓地的野菊花盛開了七次，又枯黃了七次。七年了，你能想象出這世上的變化嗎？我想，你要是能再見到我，肯定不敢相信當(dāng)年你喜歡逗弄的小屁孩，如今個頭已長得和你當(dāng)年一樣高，甚至還比你猛一些呢。你會想我們嗎？不管你會不會想我們，我要對你說：哥哥，我想你。

　　哥哥，我們相差二十一歲，你的女兒、我的侄女和我同歲�？捎捎谳叿株P(guān)系，我只能叫你為哥哥。雖然你并非是我親哥哥，雖然你還比我大那么多，雖然我們往日見面次數(shù)也不是很頻繁，但我發(fā)現(xiàn)與你是沒有代溝的，見面我們玩得很開心，聊得很投機(jī)。小時候如此，長大后亦如此。

　　哥哥，在我眼里，你就像個大孩子。雖然我記事起，你就已經(jīng)成人夫、成人父，但你卻童心未泯，還是那么貪玩，至少我是這樣認(rèn)為。每次見到我，就變著法兒開玩笑逗弄我，直到把我逗哭了，你又買好吃的、好玩的哄我開心。那時我對你是又恨又愛。

　　我慢慢長大，你依然喜歡和我開玩笑。你經(jīng)常會給我講些神鬼故事，害得我一段時間晚上睡覺都不敢關(guān)燈。你常常喜歡哪壺不開提哪壺，一見面老是問我在學(xué)�？剂硕嗌俜�、排了多少名。有時我坐你的車回老家，你常常喜歡在我下車“方便”時，偷偷地把車開走，害得我沒有盡興便趕緊提上褲子追車。

　　在當(dāng)今社會競爭空前的壓力下，在生活負(fù)擔(dān)不斷加重的現(xiàn)實里，正因為是你對我的喜愛，才會煥發(fā)你心底久違了的童真，才會那樣不厭其煩地逗弄我。我知道，這是你對我愛的表達(dá)方式，極具個性，獨一無二。

　　你的關(guān)愛像春風(fēng)一般，讓我心田之苗頓時歡樂地生發(fā)、瘋長；你的幽默似夏雨一樣，讓我心池之水頓時奏起歡快的樂章；你的談笑若秋月皎皎，讓我心中之地頓時營造出美麗的夢幻；你的親切如冬日暖陽，使我心靈之屋頓時散發(fā)著溫馨的氣息。你走了，春風(fēng)夏雨秋月冬日依舊在，只有我知道，我的心中少了些什么。

　　哥哥，你知道嗎？2007年6月29日，是一個讓我永遠(yuǎn)難忘的日子。

　　那天，我初一升級考完回到家，便對媽媽炫耀地說這次數(shù)學(xué)考得如何輕松，定會得高分無疑。但我發(fā)現(xiàn)媽媽居然沒有以往歡欣的神情，反而心不在焉，一臉憂傷。我的心立即從歡樂的山巔墜入擔(dān)心的谷底。家里發(fā)生什么事了？對我急切的疑問，她只是說自己有些累，叫我趕緊吃飯。吃過飯我躺在床上，愣是左翻右轉(zhuǎn)地睡不著，心里總有難以名狀的不祥之感。我終于忍不住了，就起身跑出去追問媽媽。

　　媽媽躺在沙發(fā)上，眼睛紅紅的�？磥碛形缢�習(xí)慣的她今天一直沒睡，而且應(yīng)該是剛剛哭過。其實她不說，我已經(jīng)預(yù)感到了一定是老家發(fā)生了白事（老家通常將喪事稱作白事）。是誰呢？我想到了二爺爺，想到了二奶奶，想到了大爸大媽，想到了姥姥，甚至想到了姑姑姑父。可我就是沒想到你，也不可能想到你。

　　媽媽禁不住我的追問，這才含淚告訴我，說你6月28日晚上，由于酒后駕車發(fā)生車禍，雖然醫(yī)院盡心搶救，但最終無力回天。葉落歸根，現(xiàn)在遺體已經(jīng)送回了老家。

　　這怎么可能呢？！你正值英年，身強(qiáng)體壯，英俊瀟灑，風(fēng)流倜儻，閻王爺怎會在生死簿上點到你呢？再說，一個多月前的五一節(jié)假日，你還帶著我和姑父姑母一起去關(guān)帝廟旅游，還在我家吃了一頓飯。你一路老練的駕車，風(fēng)趣的言談，還忙里偷閑地逗我。這些我都還歷歷在目，猶如昨天，怎么會是你出了事呢？不可能，絕不可能！我不信，決不信！

　　雖然我常聽人們說，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也曾多次背過蘇東坡的“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之句。但車禍猝然發(fā)生在你身上，災(zāi)難突然降臨在我們家中，我們確實都難以接受，難以面對。

　　哥哥，當(dāng)我回到老家，你家門口掛起的白紙幡隨風(fēng)飄搖，它極力散布著蒼白寡淡的氣氛。雖然有親朋好友出出進(jìn)進(jìn)，但一個個都神色黯淡、兩眼發(fā)紅，全無以往我們每次回家那種溫暖的感覺。我以從來沒有過的沉痛心情、沉重腳步走到你的靈堂前，望著靈桌上你的遺像，你的面容是那樣英俊，我是那么的熟悉，怎么你就突然要從這世上離去呢？突然，我發(fā)現(xiàn)你的眼中含有幾分憂傷、幾分愧疚！這遺像是從哪兒來的？后來你的妻子、我的嫂子告訴我，是用你駕駛證上的照片放大的。難道你照相的時候就有了某種預(yù)感，要不怎么會有這種讓人傷感、讓人憐念的“苦相”？望著你的遺像，盯著你那憂傷的眼神，兩股又熱又咸的液體在我的臉頰流淌，猶如決堤的洪水，洶涌澎湃、無休無止。

　　哥哥，你知道嗎？以往我視靈堂如雷池，從不敢靠前，總是敬而遠(yuǎn)之。但當(dāng)時我卻沒有絲毫的害怕，竟然長久地盯著你的遺像出神。為什么，為什么你竟舍下我，舍下妻子兒女，舍下親生父母，舍下親朋好友，舍下這個平凡平淡、甚至夾雜著苦累但卻充滿勃勃生機(jī)的世界呢？我怎么就搞不懂你了呢？

　　我是一個不善于外露感情的男孩，我做不到在你遺像面前像親朋那樣痛哭流涕，也不會像電視里諸葛亮吊孝那樣敲打著棺材做痛不欲生狀，我只會在靈堂角落里黯然神傷，讓心中裂心撕肺的痛，通過泊泊流淌的淚水，無邊無際地發(fā)泄出來�！澳袃河袦I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我不知道這句話是誰說的，只知道它說得是那么一針見血。

　　嫂子的哭聲又起。她哭得歇底斯里，她哭得一塌糊涂，她哭得天昏地暗。魯迅先生說過，“悲痛，就是把人生中最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們看�！笔前�！我失去的是你這個曾給過我生活快樂的哥哥�？缮┳幽�？她失去的是她愛情的“一片天”，家庭的“頂梁柱”，生活的“掌舵人”，生命的“那一半”。

　　哥哥，你永遠(yuǎn)不會知道，在你出事的那天晚上，嫂子不見你回家，幾乎打爆了你的手機(jī)，然而每一次都是無人接聽。因為知道你為工程纏身，經(jīng)常不得不應(yīng)付一些應(yīng)酬，也有幾次喝多了就在酒店過夜的前例。所以，她也就沒有多想�？伤齾s萬萬沒料到，她的這一次沒在意卻是她永遠(yuǎn)的后悔！事發(fā)后，她還為自己的沒在意而深深愧疚和自責(zé)。此刻，嫂子的號哭刺激著我的神經(jīng)，我既為你傷心，又替她擔(dān)心。你留下兩個老人、兩個兒女走了，她柔弱的肩膀能擔(dān)起家庭那副重?fù)?dān)嗎？今后，她的苦與憂、淚與傷、痛與哀更向誰人傾訴？

　　哥哥，你知道嗎？和我同歲的侄女，比我小幾歲的侄子，他們穿著白色孝服，跪在你棺材旁的干草上為你守靈，臉上布滿淚痕，眼里流露出痛苦和憂傷，特別是十歲的侄子望著痛不欲生的嫂子，他滿臉都是迷茫和恐慌。這個情景，就是鐵石心腸的人見了也會心中不忍、暗自垂淚。是啊！命運(yùn)對他倆的確有點太殘忍了，他們正是在父母面前撒嬌、嬉鬧的年齡，正是享受著父母疼愛、寵愛的時候，你卻悄無聲息地去了，而且永不回頭。少年喪父，實是恓惶啊。

　　哥哥，你能想像到嗎？我的二爸二媽，也就是你的生身父母，得到你出事消息的那一瞬間，不啻于是晴天霹靂、天崩地裂。二媽身體不好，哪能接受這突如其來的打擊，回到老家便病在炕上，一邊吊瓶輸液，一邊掉淚傷心。二爸雖然傷痛萬分，但白天還要忙著張羅你的喪事，迎接前來吊唁的親朋好友。只有晚上，嫂子和侄子侄女以及我們都睡了，他還一個人還坐在靈堂，盯著你的遺像，一根又一根煙地抽煙，一遍又一遍地垂淚。此時，無論有多么動感情的安慰，多么“掏心窩子”的勸慰，對他來說，都顯得是那么蒼白無力。

　　哥哥，你知道嗎？當(dāng)姑父姑姑得知你出事的噩耗時，他倆頓時泣不成聲。是呀！你五一還熱情地帶姑父去醫(yī)院檢查身體，又熱心地陪他倆旅游。他們?nèi)蘸笤谟H戚面前經(jīng)常提起你的好，你的孝順，可你怎么突然就撒手人寰、告別人間呢？這讓他們怎么能接受得了呢？

　　。

　　哥哥，由于你太年輕，村里人決定將你的靈柩停放三天。第三天，就是為你送葬的日子。

　　送葬的儀式不像逝去的老年人那么隆重，因為他們是壽終正寢，稱為“喜喪”。而你的送葬儀式很簡略，孝子隊伍很稀疏，更加給人蕭條、零落之感。

　　哥哥，再送你上天堂的路上，與你牽手十多年的嫂子不管不顧地沖了出來，她哭號著要送你最后一程；侄女侄子已然明白他們從此永遠(yuǎn)失去了爸爸，便發(fā)自心底、尖聲細(xì)氣、奶聲奶氣地哭了起來，引得送葬的親戚和路邊的鄉(xiāng)親唏噓不已。我跟在送葬隊伍的后面，心真的很痛、很痛，好像我的心窩被剜了一塊肉！

　　生前生龍活虎、此刻無聲無息的你躺在木棺里，被人們安葬在地下五米深的墓室，然后用黃土一層一層地往上填埋，直到與地面填平，接著又壘成一座墳頭時，我終于接受了這殘酷的現(xiàn)實，從此我們便陰陽相隔，要想相見，除非夢里。我的內(nèi)心翻江倒海，再次化作熱流，從眼眶中噴涌而出、川流不息。

　　春去春又來，可你卻一去不復(fù)返。隨著時間的推移，家族的親戚們漸漸地走出了因你去世而悲傷的陰影，繼續(xù)著日復(fù)一日的生活。

　　哥哥，可你知道嗎？卻有一個人始終接受不了現(xiàn)實。他就是你的父親，我的二爸。

　　二爸在給你辦完喪事回到城里后，任我們怎樣勸慰，他心里就是無法揭過那痛苦的一頁，終日愁眉不展、唉聲嘆氣、以淚洗面。他常常夢見你，夢境中他一直提醒你開車慢點、慢點，教育你不要再喝酒、不敢再恍惚了。還常常夢見你來看他，他拉著你的'手不讓你走�？蓧粜褧r分，又是一場生死離別的傷痛襲擊他的心靈，折磨著他的精神。古人常說，晚年喪子，乃是人間最大的不幸。都說養(yǎng)兒防老，哥哥你走了，叫二爸二媽他們依靠誰呢？

　　哥哥，你沒有想到，我們也是過后才知道，你第一天晚上出事，第二天就是二爸的生日。別人過生日是興高采烈、喜氣洋洋，而他卻在生日這一天失去了兒子。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這給他是多大的打擊��！這一切，是天災(zāi)還是你的不負(fù)責(zé)？

　　哥哥，你酒后駕車時，想過對家庭的責(zé)任嗎？你知道你一時的大意，給家庭造成多大的傷害嗎？

　　我聽爸爸說過，二爸當(dāng)年乘著改革開放的東風(fēng)，來到城里白手起家搞工程，經(jīng)過多年的辛苦經(jīng)營，你們家的日子是芝麻開花——節(jié)節(jié)高。雖然你接手工程有幾年不太順利，但一家人卻平平安安，倒也幸福美滿。好不容易盼到你的工程逐步順利之時，你卻疏忽大意，以至出事。你這個“頂梁柱”不在了，你想家庭的大廈能夠安穩(wěn)無虞嗎？

　　如今，國家已加大了對酒駕醉駕的查處力度。對這個政策，我們舉雙手贊同。這的確是用血和淚的代價凝成的。駕車不飲酒，飲酒不駕車，漸漸已形成人們的共識和習(xí)慣。

　　哥哥，你知道嗎？自從你去世后，二爸一直擺脫不了失去你的悲痛，而且還要為這個家的生活操勞操心。他看上去一下子老了許多！他的眼睛不好使了，耳朵也不靈敏了，行動遲緩了。前年他胸口還長了一個腫瘤，在醫(yī)院做了一次大手術(shù)呢。六十來歲的他居然比七十多歲的人看上還要老。就是這樣，他還硬撐著干一些工作，以掙點生活費(fèi)。實在沒有活干時，他就會上街撿一些廢品變賣，聊以度日。哥哥你泉下有知，不知你會怎么想？

　　哥哥，我也曾聽過二爸和爸爸的談話，說你前幾年愛交朋友，好講義氣，花錢大手大腳。也許是社會大環(huán)境不好，也許是個人運(yùn)氣不順，也許是你操心不夠，反正工程不景氣。在去世前的一兩年，你知道努力了，懂得顧家了，工程也剛有起色，可你卻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放棄了展現(xiàn)在你面前將能大展宏圖的機(jī)會，馬虎從事，客死異鄉(xiāng)。為你送葬時，村里一位老教師撰寫的一幅挽聯(lián)，讓我刻骨銘心，至今難忘：來無影去無蹤魂飛異鄉(xiāng)難瞑目；上有老下有小靈歸故里怎丟心。橫批：終身遺憾！

　　哥哥，是不是我責(zé)怪你有點太過了？還請你原諒！作為小兄弟，按說我是不該這么責(zé)怪你、抱怨你的。但是，正因為我喜歡你，不想失去你，才對你敞開心扉，一吐而快。我想，你會理解的。接下來，我給你說一些讓你感到欣慰的話題。

　　你的兩個兒女都很優(yōu)秀，并沒有因為失去你影響學(xué)習(xí)。你女兒，我的侄女，2008年中考考了全區(qū)第一，三年后高考又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入北京石油大學(xué)，目前正準(zhǔn)備攻讀研究生。而你兒子，我侄子，現(xiàn)在已上高中，成績也非常優(yōu)異。這些是他們的努力，也是二爸二媽和嫂子對他們的盡心照顧，或許也是你在冥冥之中護(hù)佑他倆吧。

　　你的妻子，我的嫂子，她在你去世后，一直任勞任怨地照顧兩個孩子，而且還做著家具生意，聽說生意還不錯呢。你不在的這些年，現(xiàn)實的壓力、生活的擔(dān)子一直壓在她一人身上。她無怨無悔，盡力維持著這個家。她是偉大的！畢竟她還年輕，假如她以后能找到一個合適的伴侶，我相信你也會體諒她的！因為人們愛一個人，都會希望他所愛的人更幸福。

　　哥哥，你放心吧！我已慢慢長大，上面對你說的責(zé)備的話，也是我今后對自己的警示和要求，我會努力走好自己的人生之路。同時，我也會經(jīng)�？匆豢炊�爸和二媽，關(guān)照他們的生活，替你盡一份孝心。

　　哥哥，你能看到我的文字嗎？你能聽到我的心聲嗎？

　　我相信你會的，一定會的。

　　我剛寫完，連續(xù)悶熱了好多天的小城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宛如七年前剛安葬完你之后的那場雨一樣，都下得那么酣暢淋漓，那么沁人心脾。難道是我們的兄弟深情感動了蒼天，使它再次為你落淚了嗎？

　　不經(jīng)歷風(fēng)雨，如何能見彩虹？我相信，明天一定會是大地暑氣消退，玉宇萬里澄清。我還相信，明天雨后天晴，天邊一定會出現(xiàn)一道美麗的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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